大部分剑阁里的孩子其实都跟家主没什么直接的血缘关系，七拐八拐攀亲戚的话顶多算个远方姑舅。
但所谓家主自己一家的‘家宴’，实际上也半点都算不上热闹。
周长赢会不会出现比较看运气——运气好碰上他醉得半死，那周扶光就不用在大过年这样喜庆的日子里看见他那张晦气的脸。
运气差点，周长赢没醉死过去，还知道来吃年夜饭，那周扶光就不得不在饭厅对着周长赢那张脸吃饭，可谓酷刑。
咽下去最后一口饺子，对饺子无感的周扶光轻松吃下两碗，垫吧了一下肚子。
她从自己衣袖内又摸出两个红包，起身时踢了踢就近顾千钟的椅子——顾千钟回头，连带着陈嘉柔也看向周扶光。
饭堂没有点灯，屋顶挂着大光明咒，聚光到这个房间里，照得整个房间亮堂堂，好似白昼。
光线亮时周扶光那张脸便显得格外漂亮，哪怕是盛气凌人的神色挂在她脸上，也显得理所当然起来。
她皙白的手指夹着两张红包，一张戳到顾千钟脑袋上，一张戳到陈嘉柔手掌心。
“新年红包。”
顾千钟手举过头顶，接住红包，红包上还带着温热，他神色有些呆愣，居然忘了要反应。
陈嘉柔欣喜——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能从周扶光手上拿到红包，声音脆甜讨喜的喊了声谢谢师姐，接过红包翻来覆去，俏生生问：“我能现在拆吗？我想看看。”
周扶光颔首：“拆吧。”
陈嘉柔手指飞快的拆开了红包，这时候顾千钟才跟上进去，有些憋屈的挤出一句：“……谢谢师姐。”
正巧这时候祝谈意从门外进来——他刚找了个借口出去，把周扶光给他的新年红包吞进了肚子里。
一进门就看见陈嘉柔在拆红包，拆出来两枚铜币，上面印着‘驱邪除祟’四个字。
玄默：“嗷！辟邪钱——”
“徒弟新年快乐，师父有红包吗？我不贪心，一个辟邪钱也可以！”
她向周扶光伸出手，手刚伸出来就被周扶光打了下手心，又悻悻的把手缩回去。
周扶光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她：“师父别忘记给徒弟包新年红包。”
玄默摸了摸自己手心，抬头看天花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
那边顾千钟却没有像陈嘉柔一样将红包拆掉。他隔着红包封皮捏了捏，摸到两枚硬币的形状，抬眼看向从门口走过来的祝谈意。
外面风急雪大，祝谈意肩头落了层积雪。
他浑然不在意，也仿佛感觉不到冷，就那样走进来，有些积雪被屋子里的氛围暖化了，变成潮湿的水迹，在祝谈意肩头末端的衣服布料上晕开。
周扶光偏过脸看向祝谈意，脸上神色柔和，嘴角弯弯翘起一点弧度，向他招手。
于是祝谈意乖巧的加快脚步过去，站到周扶光面前。
少年人的个子仿佛是一天一个模样，祝谈意现在居然明显的要比周扶光高一些了，虽然看着还是不壮实，但也脱离了原本的纤细瘦弱，仿佛是一夜间骨架就撑开了，从少年跨步往青年的身形过渡去。
周扶光抬手，拍落他肩膀上的雪，拍完雪后手指尖又碰碰祝谈意的脸，感觉像摸到了一块冰。她干脆把手心贴上去，声音降低了，嘟嘟哝哝的每个词都含糊的挤在一起。
“跑外面去干什么？衣服淋湿了很冷的。”
祝谈意温和的笑，黑色眼瞳半垂下眼皮时显得温顺又无害，低声，“我不冷啊。”
周扶光：“脸都变冰了。”
祝谈意：“我身上本来就……”
周扶光捧着他脸的手略微用力，“闭嘴。”
祝谈意低了头，老老实实的，“对不起。”
周扶光：“要好好反省，不要每次就拿对不起来打发我。”
祝谈意：“今天晚上，会写反省书的。”
他们站在门和饭桌的边角，声音压低时会让人听得很含混，距离稍微远点的人就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陈嘉柔忙着吃饺子，嚼了两个饺子下肚后，她突然想起来：“哎，师姐就拿出来两个红包，那祝谈意有红包吗？”
顾千钟收回自己隐晦的目光，语气平静：“他有。”
陈嘉柔：“你看见了？”
顾千钟：“……”
顾千钟：“不用看见。”
就像在镇龙村的学堂里，周扶光会跟每个和她打招呼的人微微颔首，但只会主动驻足喊祝谈意的名字一样。
礼物这种东西，他们有五分，祝谈意就能从周扶光这得到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