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魏硕明求到了跟前,期望皇上能出面调停兄弟俩的矛盾,他究竟是出于本心还是为了家族的名誉都不重要,萧恒能答应都是念在魏武侯的面子。
是啊!将那个小郎君救出深坑之后,萧岚的内监打听到是魏武侯家恶奴干的好事!当时,萧岚上门不过是想问个缘由,魏家大郎竟满不在乎地说:区区一个家奴的孩子,死了正好重新投胎做人!
当时萧岚虽年幼,却也分得清善恶是非,魏家大郎不过大她几岁而已,就不拿人命当一回事,为了教训他,萧岚用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顿,打的他皮开肉绽,三个月都下不来床!
家奴的孩子就不是人吗?
遑论,有可能不是!
“叔父!赎岚儿先行告退。”萧岚急于证明心中猜想,礼都来不及行完就匆匆离开太后宫殿。
从慈宁宫到皇城门,再到那间不起眼的院子,因为萧岚时不时的催促快一些,书剑一下都没敢耽搁,迫不及待的赶了过去。
高氏开了门见到萧岚又是一阵惊惧,眼下魏瑾不在,她生怕自己会说错了话泄漏了什么。
萧岚自是不知这些心思的,径直到了那间民房的耳房里,就看见高高挂在墙上的水袋,她几步上前踮起脚尖,伸臂取了下来,看见水袋塞子口上的玉石里刻着她的名字,岚。
尘封的记忆不经间推开了久远的心门,萧岚终于想起来,那是个雪后初晴的天日,可积雪未化,天地白茫茫一片。在南州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萧岚着装成小郎君的模样出恭玩耍,听说京都郊外山上的雪景怡人,就在一行侍卫的簇拥下上了山。还未开始玩,就闻到了熏天的恶臭,起初萧岚是想绕路的,可听见了肆意狂骂的声音,这才寻着声音过去。
当时小郎君只身下一个脑袋没被淹着,可满脸都被金汁覆盖,她根本看不清小郎君的模样!只记得他见了他们光鲜华丽的衣着似乎非常抗拒,现在想来他怕是被折磨怕了,以为萧岚他们也是坏的。
不知是替魏瑾心酸,还是替她和魏瑾的许多年前的缘分而无奈,萧岚久久长叹了叹便问高氏,“魏瑾可曾受魏家大郎的欺辱?”
闻言高氏心头一酸,眼眶瞬间蓄满了水光,饱经风霜的唇阖动了许久,到底没说一个字。
却是无声胜有声!
原来那个小郎君竟然是魏瑾!
彼时门边响起了脚步声,萧岚迎声看过去,和驸马的视线不期而遇。
第49章 云雾褪去现旧人
◎魏瑾的命◎
千万条雨丝从天而坠, 雨滴落进院子里的大水缸,溅起粒粒透亮的珍珠, 弥漫的轻纱虚虚地披上僻静的农家小院。
下雨了!萧岚手里拿着自己的水袋,放也不是、挂也不是。
驸马岳池渊亭地立在布帘之后,雨丝之前,清冷俊毅。碍于萧岚才得知了那么一桩隐晦和心酸的往事,不免有些局促便难以和驸马对视。
她眼睫垂下。
魏瑾先行一步撩起布帘进来,从萧岚手里接过那个水袋, 他取出携带的绢帕给水袋轻轻擦拭落在上头飘进来的雨丝,边道:“这是魏瑾的命。”
即便他知道这是萧岚的所有物,他也不予归还。倘若,他的身份日后能见了天日, 可萧岚却没法接受, 他还有一个念想的旧物能留在身边。
萧岚呼吸一凛,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想竟会令那个小郎君铭记的这般珍重。母族获罪, 嫡母苛待、嫡长兄折辱,任何一样都能将人摧残的面目全非, 变得阴骘甚至厌世。
可魏瑾还能虔心读书,性情是难得的虚怀若谷。
魏瑾可不知萧岚心中对他评价的颇高, 而是漫不经心道, “岚儿若是喜欢, 我命人做一个送你。”
“不必了,我只是觉得精致,拿下来看一看罢了。”萧岚听他的话有些不自在, 可又不好如实告知。
魏瑾缓缓颔首, “这儿冷, ”他擦好了水袋,再重新挂到原来的墙上,又指了指里间,“我们坐里边去。”
这农家大院不比颐园,陈旧的泥墙似乎隔风也不大好,他这么一说,萧岚的确觉得有些冷,笼了笼肩上的薄氅。驸马撩高布帘侧身让萧岚先入内,便有温热的香气拂面,是太平猴魁的茶香。
外头虽然陈旧,可观里头的陈设摆放和用品一应俱全,再闻到太平猴魁的茶香,萧岚便也不吃惊了,定然是驸马的暗中照料,这间院子才如此温馨。她解开绒氅的系带,驸马修长的手递过来,她将绒氅给了驸马。他挂在墙上的横勾上,用绢帕仔仔细细地将上头的雨丝擦拭干净。
二人相对而坐,萧岚看见案上摆放着南州贪银案的卷宗,大致翻了一遍,还是忍不住问,“你要替魏瑾的母族翻案,可想好了全身而退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