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声音理所当然地也引来了周围人的关注,一些小孩儿们畏畏缩缩的抱成一个团:“诶,好可怕,许词又开始欺负人了吗?”
“他为什么天天欺负陈庭樾啊?陈庭樾明明脾气那么好……”
如果说许词的脾气好一半是装出来的话,那么陈庭樾就完全是个脾气好到爆炸的圣人。
他温润如玉,端方有礼,哪怕混世魔王如许词,也能容忍的下,是个名副其实的谦谦君子,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他生气的模样。
可偏生许词一直看不惯他这副模样,三番五次找他茬。
陈庭樾轻轻地拍了拍许词的肩头,他收回刚刚瞧向他锐利的目光,试图尽量抚慰这小孩儿阴晴不定的坏脾气:“当然可以,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但是现在是上课时间。”
掩下眸底的目光,陈庭樾温声道:“下课给你说。”
许词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他这才把头转过去,不管背后的陈庭樾,在自己的本子上胡乱涂涂抹抹。
旁人跟许词或许不知情,陈庭樾却是一清二楚的,他是陈映兰母族里下人所生的儿子,陈氏一族对外形象是慷慨仁厚,即使是家仆下人,也赐予其家主之姓。
所以,纵使他外表看起来再怎么光风霁月,追根究底来说,他也只是陈家的一个下人,不过是聪慧了点,有幸在幼时便被陈映兰带到了邵府。
他来邵府,就是被送来给许词做伴读的,许词不清楚他身份,只以为他是自己的表哥。
小孩儿少年心性,玩闹无度,好不容易有了个贴身的同龄玩伴,便索性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倾泻了出去。
有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单纯,还是恶劣。
私塾里的书香氛围是非常浓厚的,书声琅琅,墨香缭绕,几只灰扑扑的小团雀落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它们爪子勾着树枝,圆溜溜的小眼中映着房中和平静谧的景象,满是好奇。
撇着嘴不高兴的许词捂紧了自己的本子,在上面涂涂画画,三笔两画勾勒出一个陈庭樾的简笔小人儿。
他一边落着笔一边小声嘟囔:“哼,下次再惹我生气,就扎你小人儿!”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
将一切都收入眼底的陈庭樾默不作声,只是他眉梢染上几分笑意,如三月暖阳,融冰化春。
而后这笑意又很快被他眸子深处爬出来的郁气吞噬殆尽。
你笑什么呢?
他是在讨厌你。
你只是一个卑劣的下人之子,还妄想跟邵府上的小少爷平起平坐?
还交朋友,你也配?
一声声来自灵魂深处的诘问,仿佛张着猩红的血盆大口的妖魔,青面獠牙,伸出黑色的雾气凝结出的手,要将他拖入万丈深渊。
可他早已就身在深渊了。
第十四章 好孩子不为人知的秘密
已是课下时间,夫子布置完作业就气的吹胡子瞪眼的离开了。临走前他还不忘很恨地看许词一眼。
许词厚脸皮,无所谓。
更何况他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小老头儿身上。
一想到早上听到的奇闻怪谈,好奇心旺盛的许词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雀跃激动,他凑到陈庭樾跟前,眼巴巴的望着他:“下课啦。”
脸上稚气未褪的少年装起可怜来,像只乖巧的小狗儿,他双手合十,央求道:“求求你啦,求求你啦……快告诉我吧。”
正在收拾书本的陈庭樾抬眼望了他一下,眼神幽微难言,手指微微停顿,而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他是真拿这小祖宗没办法。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眼睛湿漉漉的乖巧小狗儿呢?
陈庭樾一边将他们两人的书本装起来,一边给他解释:“南海上的蓝雾是真的,海难是真的,无一人死亡也是真的,但是要说有人被鬼上身,这就是无稽之谈了……”
“那可是秦家用来渡军队的船,上面还载着秦家唯一的继承人呢,这船想翻都翻不了。”
秦家是江城里现存最大的一股军阀势力,这秦家三代从军,从北打到南,从南打到北,任凭局势动荡,依旧坚挺。
只是这秦大少爷的风评不太好,听说脑子不好使,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跟自己的堂哥大打出手,还差点闹出人命来。
不过据说在这场海难中,他昏迷了许久醒来后,确实性格大变。
窑子也不逛了,架也不打了,整日去梨园里听折子戏,听上一两个时辰就走,来去如风,除此之外,无人再通晓他的踪迹。
这种情况,说是鬼上身有些离谱儿,如果非要给个解释,还是迷途知返更可靠一些吧……
陈庭樾内心这样想。
但是他心知肚明,如果这样把他内心里的原话告诉许词,许词是一定要跟他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