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名护士拎着两个血液运输箱,如一阵风一般冲进了手术室。
钟潭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走廊恢复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手术室里也再没传出其他动静。
钟潭面对手术室的门站着,一动不动。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
周正海看了看身后几位默然而立的刑警,走到他身边。
“钟潭,你昨晚说案情有进展,有重要情况要跟我汇报。是什么情况?”
“我现在不想谈案子。”钟潭声音闷闷的。
周正海愣了一下,压抑住脾气,放缓语调说:“钟潭,我知道你担心小林,但是工作还得继续。今天下午省厅领导要来听这个案子的案情汇报,江厅长也会来旁听。你现在跟我回嘉云。我让小王小周留在这。”
“不行。我不回去。”
“你什么意思?”
“我得等他醒来。”
“你等他醒?你要等多久?”周正海忍不住拔高了语调。
“我必须等他醒过来。”钟潭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那如果他一直不醒呢?你案子还要不要破了?”
“那我就一直等下去。”
周正海觉得这个回答简直不可理喻,尤其还当着他下属的面。他怒火上涌,但考虑到还站在手术室门口,于是尽量压低声音,却不失严厉道:“钟潭,你给我清醒点!作为警察受伤是常有的事,作为队长你更应该有这个觉悟!这事情我还没说你,发现重大线索为什么不提前报备?涉及到跨市区的行动,为什么就只两个人跑过去调查?看在案情紧急,我不跟你计较流程问题,但是我警告你,现在离破案期限还剩最后两天,你必须立刻给我清醒过来。别犯浑!跟我回去!”
最后一句已经是不容抗拒的命令语气。
但钟潭完全不为所动。
周正海上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以为市局是你家开的?你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钟潭,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爸把你交给我,不是让你在这跟我耍性子的!我告诉你,刑侦队不是少了谁就不能转了的!”
“你能不提他吗?我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钟潭终于有了反应,不过脸色肉眼可见地更差了。
“今天开会你不出现,你要怎么跟他解释?”
“这不是该你解释的事么?”
周正海被噎了一下。冷冷道:“我就问你,你这个支队长还要不要继续干了?”
杨毅意识到事态严重。以他对钟潭脾气的了解,他深知自己这位从来只吃软不吃硬的队长此刻不可能给出什么让人愉快的回答。于是立刻上前两步,好言道:“周局别生气!钟队没有这个意思。关于案子的情况,刚才钟队已经大致跟我说过了。我这也有些其他进展,您看,要不要我现在跟您汇报?”
说到这,他没等周正海反应,特意加重了语气接着道:“查案中遇到意外有点情绪是正常的,但一定会过去。案件的调查不能停止,支队也需要正常运转下去!否则,林队的伤不是白受了?”
“钟潭,你怎么说?”周正海看着他。
此刻钟潭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阖眼,一直处于高强度的应激状态。但杨毅最后几句明显是对他说的话点醒了他。他缓了缓语气,郑重道:“周局,至少在林队手术结束前,我不能离开这。关于案件进展,杨副队非常清楚,我们也刚同步过信息。跟省厅的案情会他可以代我参加。”
杨毅跟着周正海离开前,还是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
“队长,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你别担心,林队肯定不会有事的!”
“队长我走了,你有事随时找我啊!”
一行人离开后,手术室外的走廊重新恢复沉寂。
钟潭静静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看着天花板发呆。
此刻,他终于可以让自己大脑放空片刻。可以暂时不去想案子,不去想罪犯,不去想各种人性的叵测和阴谋诡计;可以短暂地忘掉任务,忘掉破案期限,忘掉一个刑警队长应该担负的职责,放任自己沉溺在那深不见底的情绪中——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渴望立刻见到一个人。
“钟队,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周正海离开的时候怒瞪了钟潭两眼,最终还是留下了一名警员在一旁协助陪同他。
警员正拎着一袋盒饭,递到钟潭手边。
钟潭摆摆手,示意不用。
漫长的六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虽然手术过程中遇到点突发状况,但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为保险起见,医生将病人转入ICU,并向钟潭解释道,只要24小时内生命体征稳定,各项指标趋于良好,就表示脱离危险,可以转入普通病房。至于什么时候能清醒,只能看他自己的身体素质和个人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