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铎转身将卷子一把夺回来,怒不可遏,“你们这破地方到底他妈的正不正规?”
“正规呀,但我是心甘情愿的。”
裴铎沉着脸,屈着手指把那卷子弹了弹,好像生怕染上她那香水味儿似的,然后寒着声道:“让开。”
刚下了一楼,就遇上侯俊义,他见裴铎穿戴整齐,惊讶道:“兄弟,你怎么下来了?”
裴铎的火气把酒意冲掉了一半,忍着想打人的冲动,问:“你什么意思?”
侯俊义举着两掌无辜道:“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先说‘他妈的这地球离了谁还不转了’,真的,这是你原话,那个岁岁本来是台上打架子鼓的,人家特喜欢你,拉着你的胳膊就上楼了。”
裴铎随手拿了瓶矿泉水,仰着脖子往里灌,想把刚才那点儿恶心冲下去,“那你也不拦着?”
侯俊义讪笑,“男人嘛……”
裴铎心里冷笑,他自己亲爸当年头一次出轨就是在酒店跟不认识的女人,他自此对不清不楚地发生关系感到生理性恶心。
一边往外走,一边又嘲笑自己,在哪儿喝酒不是喝呢,非要跟一帮十年不联系的高中同学喝,是为了怀念么?
怀念什么呢?
……也没留下什么,有什么可怀念的?
他冷哼,大步流星,侯俊义赶不上,看着他拉开门口的一辆出租车便坐了上去。
司机扭头,“先生,去哪儿?”
裴铎报上了自己的酒店名。
出租车启动,他抬眼看着朔城初秋凌晨时刻的夜晚。
这个城市,他已经很陌生了……对高中时代的老友记忆也在今晚被打碎滤镜。裴铎心中暗骂自己最近病得不清,字画么,让寄过来便成,非要大老远跑一趟,闲得没事儿又来人生地不熟的酒场喝了个半醉。
应该是最后一次来了。
没什么值得回来的了,裴铎这样想着,脑子里却一直晃荡着一个名字。
稍许,他深深叹口气,敲敲了还在兜里安稳放着的试卷,拍拍驾驶座的靠背,“麻烦您,换个目的地。”
*
盛笳好像在做梦,突然被枕边的震动声拉扯回现实。
她以为已经到了早上,是闹钟,恍惚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才意识到是有人打来电话。
还是裴铎打来的。
她下意识认为是他打错了,毫不犹豫地按下红色键。
刚放下手机,再次震动。
还是他。
震动声像是催促,表达着对面的执着。
盛笳接起来,木木的,“喂?”
那边不说话,环境音也很安静。
只有当她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时,才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
“……那我挂了。”
盛笳等了十秒,很硬气地对着空气道。
她把手机慢慢挪开,听见裴铎低声道:“我在你家楼下。”
“……嗯?你说什么呢?什么楼下?我不在燕城。”
“我知道,你下楼。”
盛笳听他声音粗哑,怀疑他喝了酒,本想直接挂了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被子,趿着拖鞋,往客厅走。
她站起玻璃窗前,稍一探头,就看见了裴铎。
他玉树临风,微风轻轻将他的发丝撩起,即使穿着黑衣,他好像也不会隐匿在沉沉夜色中。
“你……你怎么在这里?”盛笳十分诧异,又想他裴铎是何许人,想知道什么都有人上赶着给他递信息。
裴铎似乎预感到她站在窗边了,抬起头,看着四层的模糊身影,还是那两个字,“下来。”
“我不……都这么晚了。”
“这么晚怎么了?你就下个楼,半分钟的事儿,我又没有让你上月球去——难道你家里有男人?他不让你下来?”
盛笳见他说话很冲,也强硬起来,“说了不下就不下,这么晚了上下楼也不安全,更何况还是见陌生男人?”
“行……”裴铎笑了,咬咬牙,“我成陌生男人了是吧?那陌生男人好心给你送你落下的东西来了。”
盛笳皱着眉,朝着楼下的他摇摇头,“我都打包好了,如果还有落下的,你就帮我扔了就行。”
“你存了十年的东西说扔就扔?”
“什么东西?”盛笳盯着下面,见裴铎从外套内侧拿出什么东西,展开,冲自己晃晃。
现在她确信裴铎肯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么大晚上的举着张纸。
“我没见过,裴铎,你喝多了,很晚了,你赶紧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