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李世民神智已然模糊,整个人好似从水中捞上来一般,湿漉漉的,一摸他的额头,冷得很不正常。
“二郎,喂,醒醒,你别吓我啊!”
杜怀信咬牙,见眼前人没有丝毫反应,只不住地呢喃着“冷”,他的内心骤然产生了一种恐慌感。
没有犹豫,他将人一把背起,急切地往来时的路冲去。
背一个没有意识的人何其困难,更何况李世民身上还穿了盔甲,要不是这几年他一日不停地锻炼,只怕根本背不起人。
但就算如此,杜怀信的脚步也不可抑制地放缓、踉跄。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颠了颠胳膊。
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苦中作乐地想着,还好这次出行李世民穿得是薄甲,不然他还得费时间把人盔甲扒下来。
到了原本集合的地方,还是没有一人,但如今杜怀信也没有闲心等待,只留下了个记号便匆匆离开,一路往军营方向而去。
直到这一刻,杜怀信才渐渐回过味来,李世民的症状如此眼熟,不正是在柴舒窈身上看到过吗!
是疟疾。
此刻的杜怀信无比庆幸,自己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便将孙思邈给的药方一字不差全数记在心里,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怀信一边胡思乱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边时刻感受着背上人的反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炷香,还是两柱香?
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杜怀信只觉李世民的呼吸渐渐放缓,背着人的感觉也轻松了些。
这是醒了?
李世民确实醒了。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观望薛举军营的那瞬,现在恍惚中清醒,既诧异自己居然在杜怀信背上,又觉得自己浑身酸软。
“我这是怎么了?”
李世民声音微弱,动作迟缓地左右看看,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给我好好歇着!”杜怀信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人是他的上司是未来皇帝,只觉一股无名之火往喉头涌,一时令他口不择言。
“你这是疟疾你自己不知道吗!”
“明明都不舒服了,还逞强做什么!”
一连串厉声把李世民砸懵了,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头一回被同龄人训斥,有些新奇。
他忍着身体的不适,笑着安慰道:“知道了,往后我会多注意的,你不是一直想骑一回我的特勒骠吗?”
“我答应了,这回多谢你了。”
李世民的尾音微颤,听得杜怀信呼吸一滞。
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怎么安慰人,真是……杜怀信同样笑了笑,语气转为轻松回道:“再加一个,去掉三个月的字帖。”
“便宜你了。”
李世民忍俊不禁,连身体的难受似乎都消散了些许。
待杜怀信将李世民带回军营后,他将人安置好,急急忙忙把孙思邈的药方写下,反复核实了数遍,抓过一个军医就把纸往人家怀里塞。
将所有事情一一打点完,杜怀信长舒一口气,这才察觉到双手双腿的酸涩令人难耐,他晃了晃身子,坚持守在李世民身侧。
直到刘文静与殷开山二人得知消息赶来后,杜怀信才卸下了心中的重担。
“肇仁,”李世民强撑着身子,向刘文静使了个眼色,断断续续道:“薛举孤军深入,食少兵疲,若来挑战,万万不可应。”
语落,他顿了顿,特意看着殷开山道:“有孙思邈的方子,不出十日便可痊愈,届时我便为尔等破敌。”
杜怀信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他悄悄打量了一番殷开山的神情,眉心微皱,嘴角下垂,眼眸不自在的左右移动。
明明白白的犹疑。
杜怀信心头微沉,莫名生了不好的预感。
第30章 惨败
杜怀信的不好预感成了真。
在他们三人退下后, 殷开山没有避讳杜怀信,反倒是大大方方与刘文静商量。
“大王的意思还是担忧你不行呐,”殷开山捻须长叹, 见着刘文静略有难堪, 视线落到杜怀信身上, 一转话题:“杜郎君背着大王冲进军营这事, 不晓得被多少人看见了。”
“若有心之人一打听,随口胡编几句,只怕是军心就要不稳,若是被薛举探查到, 只怕事情会更加糟糕。”
殷开山的话并没有带一丝一毫的指责, 但偏偏就是这样语气平静地点出事态的发展,才让杜怀信更加难以反驳。
“所以司马的意思是?”杜怀信按耐住内心的不安, 小心问道。
“自然是率军列阵,以示我唐廷军威。”殷开山抬眸, 直直盯着刘文静。
杜怀信不过因功有个秦王府统军的职在身,且他一届孤子, 外人眼里就是依附李世民的属臣,遇到大事, 殷开山还是偏向于同刘文静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