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抛出了这个问题。
我问过许多人这个问题,我的阿耶告诉我,因为有天子与我们同在,这就够了。
我的阿娘告诉我,祥瑞的故事没有消失,只不过是不再于百姓间流传,听说那宫中啊养着一条龙呢。
我也曾有幸同当地官吏相见,他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我得到了好多答案,却没有一个我满意的,我盯着窦郎君,想要听听他的看法。
笑声响起,彼时的我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另外一位郎君,我尬尴地轻咳一声低语“抱歉”。
那位郎君摆摆手,大大方方与我碰了碰酒杯:“我姓杜,是那位窦郎君的友人。”
我讷讷点头。
窦郎君好笑地看了杜郎君一眼随即沉吟片刻轻声开口:“祥瑞,大唐的开国帝王便喜极了祥瑞,世俗百姓总是对这些神神鬼鬼之说有着莫大的兴趣,不过却也不怪他们。”
“在那个时候,天下大乱,纷征不休,百姓流离失所,这些便成为了他们少数不多的信仰与寄托,他们长长久久注视着的存在。”
“主上不喜这些,可是各地州县为丧命士卒祈祷的寺庙碑文颇多,却也是主上下的命令。”
他停顿了一瞬,微笑着看向我,也像是透过我看向了许多人。
“但,曾经的灾祸不再,曾经的战争不复,到了这个时候又为什么要有祥瑞呢?”
“如今安居乐业路不拾遗的生活,分明是百姓同主上一起的努力。”
“世人总是喜欢给天子加上许许多多的光辉,但一家一姓从来便不是永久的,他们的一生虽短,却又比之王朝还要漫长。”
那个杜郎君听到这里面上露出了些许的欣慰之色,他笑着碰了碰窦郎君的胳膊:“这些话的意味怎么有些耳熟?”
窦郎君被打断,他也毫不生气:“听着你絮絮叨叨在我耳旁念着十多年了,都腻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迷茫,窦郎君很快收起与友人玩笑的口吻,再度看向我认真道:“所以,无所谓这些,当今主上也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与大家一起。”
“分明……如今的日子有大半是靠着他们啊,怎么能将独属于他们的东西归于祥瑞归于上苍庇佑呢?太不值得了。”
是了,就是这样。
我激动、兴奋、如释重负,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我知道这就是我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答案。
祥瑞不再,却又处处都是。
是当今主上的励精图治,是文武百官的同心同力,亦是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平凡的我们。
这就是主上对我们许下的诺言?
真是荒唐,我的心在这一刻跳得飞快,我不由自主地缓缓伸手抚上了胸口,我想,这就是仰慕吗?
我好像欢喜于他,欢喜一个我从未见过面的人。
“我们还能再见吗?”
“我还能再听你讲讲关于主上的故事吗?”
说不上来心底的郁噪是为哪般,我急急忙忙脱口而出。
窦郎君沉默一瞬没有很快回答,倒是杜郎君柔声开口打破了寂静:“我这友人家中良田千顷,府中奴仆财宝无数,只是可惜周遭有着虎视眈眈心思不纯觊觎他家产的恶人,今日也只是得空,不能长久外出的,倒是叫这位小郎君失望了。”
我慌忙摇头:“没有,不失望的,其实,我也是长年不在长安的。”
窦郎君像是起了兴致,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此话何解?”
我抬眸语气中带着憧憬:“我家中不缺钱财,头上有两个阿兄顶着家业,耶娘对我也多有宽容,从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这日子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我想去游历天下,其实本来就有这个念头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阿耶是商贾,从小给我讲各地趣闻,我一直以来都是很羡慕的。”
“今日又听闻窦郎君此言,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想去看看,看看主上治下的天下,治下的百姓。”
“或许主上不能面面俱到,但是不论是民生积弊还是河清海晏,我都想替主上去亲眼瞧一瞧。”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庶民,好像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窦郎君一时无语盯着我认真的面庞,他忽而闭眸轻笑一声:“好啊,那就三年一见吧,我姓窦,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家族是同太穆皇后有关吧。”
我点头,又是姓窦又是对他如此了解,除却那个家族的人还能是谁呢?
“三年后的今日,还是这个地方,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