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结合颉利先前的东拉西扯,就是不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他果然并非真心实意求和,不过是为了拖时间。
本以为能拼上一把顺利将人给唬住劝降的,如今看来倒是他输了李靖一筹。
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李靖不可能全无动静,唐俭搭在膝盖上的右手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一直牢牢盯着唐俭的赵德言和安修仁霎时都紧了紧呼吸,这是唐俭叫他们早做打算的意思,乱军之中不过是保全性命为重。
唐俭侧首忽然有些恍惚,原来都快天亮了吗?
只是可惜,好大的雾气。
骊山,温汤。
李世民仰靠着汤壁半抬脑袋闭目养神,听着耳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李世民无奈睁眼看向了距离他不远的杜如晦。
“你我情谊还惧这坦诚相见不成吗?克明,你这咳嗽可都咳嗽了一柱香了,你那身子便这般严重,那岂不是更要随我一道泡泡温汤养身体。”
杜如晦也不知是因为热气还是因为羞恼,他的面颊比之往常红上了许多,坦诚相见这个词是这般用的吗?!
怎么也不见陛下有半分尴尬,反倒是怡然自得,反而衬得他小题大做,可与当今天子□□相对一同泡温汤,这般的所谓“赏赐君恩”,纵使他脸皮够厚也实在是有些难以承受。
这就是从前在心中一直叫李世民为小主公的报应不成吗?
杜如晦扼腕叹息。
而就在杜如晦陷入胡思乱想之际,忽而只觉得手边水波流动荡漾,他一愣下意识抬眸望去,果不其然就见李世民一边无聊地轻拍水面一边朝他走进,杜如晦惊慌之下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谁料李世民直接一伸手拦住了杜如晦的去路。
许是看出了杜如晦的不自在,李世民压下唇角的笑意将想要脱口打趣的话给咽了回去,转而说起了正经的朝事:“算算日子,唐俭应是已经到了吧。”
杜如晦长舒一口气下意识顺着李世民的思路回道:“是啊,若是照陛下的推测,这李靖只怕已经要开始突袭了吧?”
李世民仰头,他的温汤池子是露天的,如今天光还未破晓,只消一抬头就是漫天繁星,李世民似乎是看痴了一般,他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唐俭如何了,安修仁能不能保护好他。”
铁山,牙帐。
被李世民惦记的唐俭显然算不得太好,因为此刻的突厥牙帐已经被唐军冲得七零八落了。
在尖锐的敌袭尖叫响起之际,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擂鼓之声吹响的牛角之声,这样的声音在这段时日对颉利而言可以说异常熟悉,几乎是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居然又中了李世民和李靖的圈套。
什么同意求和,这个唐俭分明就是一个诱饵一个弃子!
没想到李世民居然如此心狠,李靖居然如此不顾同僚情分,果真就是一对奸诈小人!
颉利红了眼眸,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把抽出他身边亲卫腰间的长刀,就是要跑他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距离颉利最近的赵德言心脏在这一瞬停滞了片刻,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一推颉利,半边身子的重量压下,颉利手一抖刀便落在了地面上,砸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空间恢复,生死面前哪里还要脸面,唐俭飞快起身毫不犹豫一个翻滚拿过掉落在地上的长刀躲到了营帐一角,如此他只需要面对前方的敌人便可,他很清楚自己的身手比不得安修仁,所以他才更加不能在此时为安修仁添麻烦。
他虽然年老,但是手脚还是灵活的!
颉利不敢置信地缓缓转头,似乎是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死死盯着尚且伸着手的赵德言:“你也是叛徒?!”
“什么时候?!”
赵德言只觉得手脚发麻,颉利还有心思问他问题,可是他身边的亲卫却是没有这个耐心,长刀既然被唐俭所拿,亲卫当即拔出另外一侧的匕首眼见就要朝赵德言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安修仁挡在了赵德言身前,匕首又哪里比得过长刀?
不过一个照面,亲卫只觉手臂一疼,所幸有甲胄在身,不然的话这支胳膊恐怕是要保不住的。
虎口隐隐发麻,亲卫当即大吼:“来人,保护可汗!”
话落亲卫一把拽过颉利就要往外头冲去,赵德言喘着粗气双手撑在桌面上忽而笑了笑:“从一开始,颉利,我从来都是心向大唐的。”
“陛下予我性命,我自是万死不辞。”
被愤怒和恐惧包裹的颉利只觉得浑身发颤,他阴冷一笑,反正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如何会放过这一群欺骗他背叛他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