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阿史那·什钵苾,他已再无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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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什钵苾的入朝可谓说是振奋人心,李世民欣喜万分,宴五品以上于内殿,当众赞赏李靖之才。
这场宴会可谓是热闹不已,整个太极宫灯火彻夜通明,李世民也难得的于这场宴会上喝醉了酒。
等众臣三三两两地散去,也唯有一个身上没有实权无所事事的长孙无忌还留着陪伴着李世民。
这个时候想着房杜等人就算是散了宴都得忙着政务,长孙无忌压在最心底的隐晦的因着抱负无处施展的憋闷居然就这么消散了些许。
至少他比不得他们辛苦,还能过上清闲的日子。
“辅机……我又梦到他们了。”
李世民低哑的嗓音打断了长孙无忌的思绪,他上前接替内侍的位置将人给好好扶上了小憩用的榻。
李世民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低声喃喃:“什钵苾来奔,灵州已破,六路大军整装待发,突厥,撑不了多久了,只是……他们看不到了。”
长孙无忌侧首吩咐内侍:“叫人煮一碗醒酒汤来。”
话落长孙无忌轻声问道:“是所有建义以来死去的士卒吗?”
李世民笑了笑:“有的人年岁不大,还是头一回上战场,只是再多的憧憬终究也是成了空。”
“我还记得有个人,英武骁勇,同我说他还有个订了亲的娘子,可是我没保护好他,是我的错。”
“我的记性向来好,我从来都不曾忘记过他们的面容。”
“还有,不单单是唐军不单单是我的手下的兵,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在战场上向我讨饶哭泣的敌方士卒,可是战场之上又哪里容得下心软呢?”
“大多的人,不过是为了求一条生路而已,千人……每杀的一个人我都记着。”
“可想要天下统一,想要战火平息,没办法避免,只是,他们却永远等不来这安定的日子了。”
“我所求的,所愿的,他们永远看不到了。”
长孙无忌语气柔和:“二郎,所以你想要做什么?”
李世民好似有些难受地翻了个身,寻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靠着榻:“辅机,我想要下个诏令。”
“诏建义以来交兵之处,为义士勇夫殒身戎阵者各立一寺,派人立碑铭刻,碑文由我亲自来撰写,他们不该被人忘却的。”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李世民的情绪格外失控,他的声音带了些哽咽:“他们不该仅仅只是史册上一笔带过的存在,他们理应要被世人记得的。”
长孙无忌无法言说此刻心尖的酸涩,瞧着李世民的模样,长孙无忌当然可以理所应当地出声劝谏,所谓牵于多爱,复立浮屠……作为一个雄主有时候是不需要多余的仁慈的。
可长孙无忌却只是笑了笑:“陛下所为,对哉善哉。”
第149章 突袭
喝酒喝得太过放肆这第二日起来果然还是会头疼的, 李世民的意识回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茫,他蹙眉揉着太阳穴,昨晚的记忆渐渐恢复,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 赶忙左右望去, 果然就见半边身子同他相靠的长孙无忌此刻正睡得正熟。
所幸这榻够大, 才不至于叫长孙无忌睡到地上去,李世民好笑摇头,刚想轻手轻脚下榻,谁料动静还是吵醒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的眼皮子动了动, 双手无意识地往旁处伸出, 直到摸到了凹凸精美的绣纹,长孙无忌终是彻底清醒过来, 这一睁眼就发觉自己手中拽着李世民的衣袍。
长孙无忌一惊飞速下榻躬身行礼:“陛下恕罪,是臣逾矩了。”
一双手稳稳扶住长孙无忌的胳膊将人给扯到榻边坐好, 李世民晃了晃脑袋毫不在意道:“无妨,也没外人瞧见。”
李世民顿了顿, 似乎是在回忆昨夜自己所说的话:“立庙立碑,我得先叫中书省的那帮人拟个诏令的初稿来。”
“于百姓而言, 多少是个寄托慰藉。”
话落李世民掩唇咳嗽几声, 应是牵动了从前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 李世民伸手揉了揉左侧的腰部口中喃喃:“这处伤还是太重了些,很难将养好了,今岁冬日又要去骊山泡温汤舒缓了。”
长孙无忌没有听清李世民的自语,显然此刻他的心神被李世民先前的那句话给瞬间拽回了昨夜的场景。
不过说起立碑立庙, 他这个贞观大闲人近日来还探听到了一桩事情,念着或许会有西域有关, 本是想着早早告知李世民,谁知昨夜完全没有这个机会。
长孙无忌不再犹豫轻声道:“说起这个,陛下可知玄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