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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东城,军营。
李秀宁看着舆图低声喃喃:“陛下真是挑了个内乱的好时机,这突厥的援兵实力实在是太弱了,也对,毕竟都自顾不暇又怎么可能尽全力来保这个梁师都。”
“这突厥兵马被薛家兄弟打退已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如今朔方城内粮食短缺人心惶惶,这梁师都是撑不了几日了。”
李秀宁说着面上挂上了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梁师都一旦拿下,距离讨灭突厥的日子也不远了。”
说到此处李秀宁倒是莫名想起了前一日那梁师都在战场上的挑拨离间。
“听说长公主在李家起兵初期是被抛下了的,而你们那上皇又没什么本事,入主长安长公主可是立有大功的,可上皇呢?这样一个对长公主不仁不义的家,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心有天下,难道就不觉得委屈吗?何苦还要替他们卖命?”
梁师都冷着一张脸语气蛊惑。
李秀宁表情半分没变,她轻笑一声:“我当初在关内起兵响应上皇,除却我自己的本事那些投奔我的群盗几乎可都是冲着上皇唐国公这个名号来的。”
李秀宁毫不避讳直视梁师都:“我虽然自信自己的本事却也没有到自负的地步,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我会被冲昏头脑,一个毫无政治根基的我就算本事再大又怎么可能短时间内收拢那么多人?八柱国后代,世家富贵,朝中积攒的势力,这才是我们李家最最初的起兵的依仗。”
“挑拨离间,太过低级了些。”
说着李秀宁眯了眯眸子,眉眼凛冽:“而且……抛下?”
“怎么,你是在为我打抱不平?”
“我怎么不知道这些?我也不需要你来替我说惨。”
李秀宁扬扬下颌,一拽缰绳,此刻的她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璀璨夺目意气风发,几乎是吸引了在场所有士卒的目光。
李秀宁哼笑一声,眸中满是肆意张扬的飒爽:“我就是主动留下来的。”
“因为我笃定我在关内就是能拉起一支队伍来接应上皇,我李秀宁也能做一柄直插长安心脏的利刃!”
梁师都被堵得说不上话来。
李渊怎么就这般好命,生出来这样一对儿女,瞧着李秀宁身后被鼓动了士气的士卒,他绝望地闭了闭眸子。
回忆到此处截然而止,营帐的门被猛然掀开,李秀宁一愣抬眸就对上了柴绍又无奈又气急的目光。
李秀宁心头一跳当即起身:“不应该啊,前线应当是不会有错的,这般着急莫不是后头出了事?”
柴绍咬牙:“近日来京师关内有些地方不是蝗灾蔓延吗?陛下为了以示决心,他、他生吃了蝗虫!”
李秀宁呼吸一滞,她快步走到柴绍身前一把握紧柴绍的胳膊:“他疯了不成吗?!”
“如今都是一国之主了,怎么还是这样肆意行事!底下的大臣呢,他们领着俸禄都哑巴了不成吗?!”
“朝廷养着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柴绍苦笑一声:“陛下的脾性你我都知晓……他真正决定要做的事情谁能劝得住?”
李秀宁简直是被气到心口疼,这个弟弟从小就有主见得很,往常她都是相当欣慰的,可如今这个主见可真的是太过了!
李秀宁双手颤着,她握了握自己的手腕努力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身子如何?没有出事吧?”
说到此处李秀宁不自觉喃喃:“蚂蚱爷、蝗神……虽然这些视蝗虫为神虫不能胡乱捕杀的言论虽然早就被人提出了相反的意见,可民间百姓的信仰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变的。”
柴绍尾音微颤:“目前还不知晓,长安传来的信还要过几日才能到。”
“神虫……不能打,越打越多,不能吃,谁吃谁得病。”
“这是民间的俗语,蝗虫降临乃是上天震怒,天命……纵然陛下不信这些可是……”
李秀宁深吸口气鼻尖有些酸意:“那日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信中可有说明?”
柴绍侧首轻声道:“他言‘百姓有过,在他一人,若是蝗神真有灵,如今被他生吞便吃他的心吧,莫要再害百姓了’。”
李秀宁苦笑一声:“果然,他还是这样喜欢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以此为表率,天子都带头生吞了,那些祭拜蝗神不敢动手的百姓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扑灭蝗灾呢?”
说着李秀宁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反正……生吞了蝗虫的是他,跟老天叫板的也是他这个天子,就算要出事也全然在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