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皆是朕信任之人,事关百姓还望诸位慎之重之。”
听着李世民的话,魏徵明显是怔住了,虽然他已经习惯了李世民的作风,但是这般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提点,却还是叫他心绪复杂。
就是因为武德年间他是在李建成和李渊手底下做事,同李世民相处的时间不长,所以两厢对比之下,他的感受才会更加强烈。
武德年间又不是没有过天灾,只是都没有如现今这般得帝王重视。
武德三年京师自夏不雨,至八月,大旱。
武德四年京师自春不雨,至七月,大旱。
武德六年亢旱不收,灾后大疫,死众。
武德七年关内河东大旱,人饥。
天灾年年有,李渊除却最基本的赈灾之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哪里像李世民这样的,一家一家问过去,或者说翻阅史册,同李世民一般的又有几人呢?
魏徵叹了口气,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却发觉在场当中也唯有他一个面上是带着明显的惊诧的,其余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另外几个是李世民的旧人不奇怪,怎么温彦博……
是从温大雅口中得知的吗?
魏徵忽然好笑地摇摇脑袋。他还是不够了解李世民,也低估了李世民的决心与抱负。
“行了大致便是如此,如何,朕说了一刻钟便就是一刻钟吧?”
“好了,大临玄成你们二人先退下。”
李世民摆摆手,他瞧着温彦博和魏徵互相对视一眼,二人同时侧首刻意同对方拉开距离,虽然心中还是好奇李世民还有什么事情要同留下的几人商议,但是他们明面上没有显露分毫。
李世民轻微点了点脑袋,下一瞬就见杜怀信双手撑着桌面眼见就是一副要站起来跟着走的模样,李世民轻咳了一声。
正沉浸在该如何规划才能更快问出各户详细情况的杜怀信猛然反应过来,他一下垮了脸苦兮兮地冲李世民道:“怎么陛下还是不愿放臣回家?是还是有什么事情要商议吗?”
李世民顿了顿,他忽然长叹一口气:“我这段时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上一回是同萧瑀私底下讨论,只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全面。”
“但偏偏我在想的问题在还未下定决心之前不好拿出来叫群臣讨论,那必然是短时间内讨论不出来一个结果的。”
“如今王朝初年,各地天灾,没有时间让朝臣去打口水仗。”
“你们三人我十分信任,辅机……他近来很是避嫌,这种问题我也不好叫上他,他的身上毕竟还挂着外戚的名字,注定了要比你们更受非议。”
杜怀信闻言当即严肃了下来,他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不知陛下有何疑问?”
李世民的指尖无规律地点着桌面:“长治久安……究竟如何才能长治久安呢?”
“封建也好,郡县也罢,瞧着各有利弊。”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他半阖双眸低声喃喃。
杜怀信一愣,怎么也是想不到叫李世民苦恼的居然是这个问题,骨子里是现代人的他的第一反应其实就是郡县好啊,可是这话才刚刚到喉咙口,杜怀信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家天下的古代……这么多年的所见所闻,这样的生产力,这样的交通,这样的百姓基础,在他看来两者皆是不能丢的。
杜怀信当然不会理所应当地认为土生土长的古代人皇帝李世民会有超前的觉悟直接舍去家天下这一点,说得难听一些,分封,肉就是烂在李家这口锅里头的。
只是……
“汉祖初定关中广封刘氏宗亲为诸侯,诸侯势大尾大不掉,以致酿成七国之乱。”
房玄龄冷静开口替杜怀信说出了心里的话,李世民点头:“可同样的,萧瑀同我说的却是,三代封建而长久,秦孤立而速亡。”
“汉戒亡秦之失策,魏武则吸取汉之教训,可结果反倒是司马氏篡了位。”
“有晋一朝则又是相反的,可最终又导致了八王动乱。”
“好像哪一个都是不对的,家国一体……要如何才能长治久安呢?”
这个问题太大了,大到就算是来自后世的杜怀信也说不出个三四五来。
杜如晦思索片刻:“通览前朝得失,臣倒是觉得陛下心中所想应该是要寻找到一个平衡点。”
平衡点……杜怀信叹气,说得轻巧做起来却是万般困难,李世民能做好不代表他的后代能做好啊。
杜怀信懊恼地皱着脸,罢了罢了,后世自有后世之人来决断,封建王朝周而复始,生产力摆在那,他想这么多做什么,还是先专注眼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