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身为陛下的臣子,自是要为陛下解忧的。”
是裴寂的声音。
果然是不占理的缘故,这搬出的理由都是这么空泛,而且李世民先前离开尚书省时裴寂给的就是这个说法吧,这么些时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一套。
“天下初平,长安有多穷仆射不会不知晓吧?”
“更何况去岁秋为了让突厥退兵,我朝可是送出了不少财宝绢帛,又哪里供得起陛下如此大的开销?”
“仆射说是要为陛下解忧,可仆射所谓的解忧便是要让陛下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大兴土木不恤民力的名声吗?”
是萧瑀的声音。
还是那么毫不留情戳人心的话语,不仅仅如此他还刻意夸大曲解了裴寂的意思。
想来此刻裴寂的表情一定相当好玩吧?
李世民想着忍不住勾了勾唇,他下意识走近了几步,果然就听得里头传来裴寂粗重的呼吸声并伴随着他愤怒的指责:“萧瑀,我才是左仆射,你便是这么同我说话的吗?”
“你如此污蔑陛下污蔑我,是何居心?!”
站在后头的马周显然也听到了这么一番对话。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在太子平刘黑闼班师回朝后,陛下便特意下了一道减免徭役赋税的诏令,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居然就要出尔反尔了吗?
一丝失望自心底闪过,但随后马周的注意力便被前头听得乐在其中的李世民给吸引住了。
马周表情复杂地盯着李世民。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秦王还有这么“近人”的一面,还挺意外的。
李世民听着听着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他猛地直起了背轻咳了一声,这听得有些入迷险些便忘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马周。
方才他的形象应是没有出差错吧?
李世民想着,心中却幼稚地觉得反正马周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胡言乱语。
李世民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他侧首瞥了眼马周扬扬下颌,示意马周跟上,而后他一把将门推开。
“仆射既然觉得萧公没那个资格同你说话,那么寡人呢?”
“仆射觉得身为尚书令的寡人可有资格?”
随着大门打开,人未至声先至,原还在争吵的几个高官纷纷回过头,就瞧见了李世民大步走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生的人。
不过也没有人在乎这个眼生的人,秦王带来的人想来也是没有问题的。
方才秦王的话是如此嚣张,身为礼部尚书又早早站队了东宫的郑善果率先发难:“大王慎言,左仆射毕竟是陛下亲手提拔的,左仆射的意思也未尝不是陛下的意思。”
李世民瞧着这个先前因着私怨便将山东给安抚反了的郑善果就觉得晦气,但他的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分毫。
李世民没有理会郑善果只是径直走到裴寂面前意味深长道:“不过寡人虽然是尚书令,但寡人也觉得裴仆射此话有理。”
本等着李世民要如何反驳的裴寂一愣,他不敢置信地抬眸。
这种话居然是从李世民口中说出来的?
郑善果懵了片刻,这李世民难不成是转性子,还是当日宫宴后他也知晓要讨好李渊了?
当然不仅仅是裴寂目瞪口呆,六部中亲近李世民的尚书都有些狐疑,萧瑀这个直脾气更是毫不犹豫开口:“大王怎可如此!”
“大王分明是最公正仁义的,大王治下的陕东道大行台风气最是廉洁,大王如今也要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吗?!”
这话里是满满的失望,可李世民却没有半分生气,因为他知道萧瑀是因为欣赏他,所以碰上如今这个情况才会格外愤怒。
马周可没见过这阵仗,他啧啧称奇,他本以为自己就够狂了,不料还有比他还要狂的存在。
但这秦王也没有丝毫不耐的模样,不得不说有着这么一个主公,应当是件很舒心的事吧?
不对,马周表情一凝,他懊恼地摇头,他在想什么,这才多久的功夫他怎么就想着秦王这个主公有多么多么好了?
不知道此刻马周内心想法的李世民正笑眯眯地看着萧瑀:“萧公莫急,这毕竟是陛下的想法,且这些年陛下也没有什么大动作,不过是一座宫殿罢了,修一修也是没什么的。”
这话是越来越古怪了,最初的愤怒过后萧瑀很快回过味来,他迟疑地看向李世民:“大王可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裴寂心头一跳火速站了出来,虽然不知晓李世民为何这么说,但他可不能让李世民反悔:“大王若是也同臣这般想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