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此刻唐廷晋地空虚,我军如入无人之境,取胜万无一失。”
“二则也可继续拓土招兵,夏国形势更盛。”
“三则关中震骇,郑围自解。”
窦建德一摆手:“停,你说得确实有道理,只是……”
这话语中的未竟之意凌敬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当即反驳:“臣知晓此计冒险,可若是再拖着与秦王在虎牢关外对峙,我军的结局岂不是一眼便能看出?”
“如此何不搏一搏?”
被触及了此刻最担忧之事的窦建德一顿,想要说出的拒绝之话被咽回了肚子里。
是啊,若非如今夏军内部士气低落,他也不可能想要试一试凌敬的法子。
窦建德捏捏鼻骨:“再让我想想。”
凌敬心底一沉,他算是最早跟随窦建德的人了,彼时的他们二人是因着心中怀有共同的抱负。
凌敬也很满意窦建德这个主公,他出生底层见惯了百姓求生不易,又大度仁慈。
在凌敬心中唯有这样的人一统天下才能更多向着百姓,那些从一出生就躺在财宝堆上的世代贵族,又如何能明白民生之艰?
但,这几年下来,凌敬却发现了窦建德的一个最致命的缺陷。
耳根子太软,太过注重旧日情分而容易被蒙蔽,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做皇帝。
凌敬想着这几月下来的种种不由出声委婉提醒道:“还是要早早做出决定,莫要让旁人扰了判断。”
窦建德此刻正推演着这个计策的后续局面,根本没将凌敬的话放在心里,只是随意应了声便叫人退下了。
只是,凌敬的担心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知从哪里漏了消息出去,王世充派来与窦建德接头的侄子王琬意外得知了情况。
开什么玩笑,窦建德这是不打算救援王世充了吗?
当然急的可不止王琬一人,长孙安世也很着急。
他确实是长孙无忌兄妹的堂兄,可关系并不亲近。
不仅如此,当初长孙安业将兄妹俩赶出家门的时候,他不管不顾,如今又跟着王世充与唐廷作对,这要是输了被唐军捉回去,秦王和他那个堂妹要是出手报复可如何是好?
所以二人一拍即合,知道窦建德耳根子软,便日夜不停在他面前哭泣,打听出去知晓他是担心夏军士气,又花费重金贿赂夏国将领。
如此几日下来,本就摇摆不定的窦建德更是迟迟不愿做出决定。
凌敬得知后失望至极,梗着脖子与窦建德争辩,最终被人给架了出去。
可凌敬不死心,私底下寻了窦建德的妻子曹氏,往日里窦建德向来最是敬重自己这个妻子。
曹氏知晓此刻危局没有犹豫,可劝说的话才刚刚说完却被窦建德强硬反驳。
曹氏没有了法子,也不知晓为何一日前还踟蹰不定的窦建德会直接下定了决心,这到底是怎么了?
事实上,真正让窦建德做出决定的,是夏军探子探听到的一则关于唐军内部的消息。
唐军粮草不足,将牧马于河北岸。
一个绝无仅有的天赐良机,窦建德最终选择放手一搏。
同样的消息也被递到了李世民手中,他决定将计就计。
李世民敏锐地意识到,最终的决战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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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四年,五月初一,长安,承乾殿。
长孙嘉卉的身子已然越来越笨重了,算算时间,这个孩子应该就是要在这几日出生了。
而因着李世民在外打仗,作为秦王妃的长孙嘉卉受到了李渊的格外关注。
不仅是早早地将医工与稳婆派到长孙嘉卉身侧时时候着,各种名贵的补药更是不要钱如流水似的不断赏赐
这一胎不似先前两个孩子安静,不知为何格外活泼好动。
长孙嘉卉吃了好些苦,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什么都吃不下。
她的身子本就有些弱,先前面上好不容易才养出些的肉,此刻是肉眼可见消失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看着皱着眉头依然整理着秦王府中账册的长孙嘉卉,文梓内心是焦急不已,眼见周围无人,她这才大着胆子上前劝慰:“王妃,你的身子如今哪里还熬得住。”
长孙嘉卉咳嗽了几声,这才轻笑出声:“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知道,如今二郎在外,这后头我也该替他好好守着。”
说着,长孙嘉卉放下了手中的账册,念着这大半年来二人的书信往来,又念着长孙无忌同他信中悄悄提到的各种事情,不由微咬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