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愣愣地看着此刻熟睡的杨政道,脑子中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时面颊早就湿透了。
她懊恼地抹去泪水,有些生气自己的软弱,为个向来待她不好的隋廷有什么好哭的?
义成公主的指尖轻轻抚过杨政道的眉眼,见着他不满地嘟着嘴,不由笑了笑。
早在杨广将她送出的那一刻起,杨广便不是她的亲人了。
可是,她真的很怀念自己在公主府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怀念她的乳娘,怀念同她一道长大的宫女,怀念公主府的花草,怀念长安她最喜欢的一家,每每都要扮男装偷跑出来吃的胡饼摊子。
但是,这一切美好的念想都让杨广那个蠢货给毁了!
义成公主的眸中闪过一丝冰冷。
她的长安,她的家如今早就落到了可恶的贼子手中。
她再也回不去了,便是连梦中都是进退无路。
“可贺敦怎么哭了?”
一道嘲讽的讥笑瞬间便让义成公主回神,她转身,就见处罗可汗依靠着门,眉眼冷淡。
“你怎么来了,我今日不想与你吵。”
义成公主余光瞥见睡得安稳的杨政道,下意识上前几步放轻了声音。
听着她口中的嫌恶与漠然,处罗可汗被压制的怒火莫名升起,他冷哼道:“就是来同你讲一声,不日我便要出兵晋阳,这个小子我有用。”
话落他指指杨政道,刚想走过去将他抱起,谁料胳膊上被一双手给握住了。
义成公主讥讽道:“还做着同始毕可汗一样的美梦?妄想入主中原,你压得住那帮子反对你的人吗?”
“可别忘了,当初始毕可汗是怎么死的,而你,又是怎么上位的。”
处罗可汗呼吸一滞,狠狠咬牙,死死盯着义成公主的眼睛。
在从前,这双眼睛是他最喜欢的。
在义成公主还是始毕可汗的妻子的时候,这双漂亮灵动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就老是钻入他的梦中,搅得他夜夜不得安睡。
可此刻他又是无比厌恶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因为他从里头清清楚楚看到了居高临下的不屑。
一瞬间他便失去了理智,处罗可汗一把握住义成公主的脖颈,将人逼至角落处,恶狠狠开口:“我怎么会不知道?”
“始毕可汗是如何死的,你敢说与你没有一点关系吗?”
义成公主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但她却没有伸手推拒,只是笑着,用着充满怜悯的口吻反问道:“同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自己觊觎可汗的位置,明明知道有人要对他下毒手,可你还是默认了,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呢?”
“现在才来装得很心痛的模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处罗可汗被戳中了心底最隐秘的事,他突然点点头,怒极反笑 ,心中只剩下了让眼前这个女人闭嘴的念头,手下动作愈发用力:“你既然都知道,那我便杀了你如何?”
“虽然杀了你会有一些麻烦,可是有杨政道在便也够了,你不是一直想回长安吗?”
“好啊,到时候我便带着你的尸身,让你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入主中原的,怎么将你心爱的长安一点一点变成突厥的模样。”
“公主,你觉得怎么样?”
曾经他也是喜欢过这个漂亮的义成公主的,所以该如何戳她的心,他是再也清楚不过。
话落,处罗可汗的声音越来越轻,他贴着义成公主的耳畔,仿若情人般呢喃,面上的神情也是真挚恳切的。
可偏偏他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大,是真的要将人置于死地。
感受着耳侧的湿热粘腻,义成公主不由自主地哆嗦着。
她愤怒地瞪着处罗可汗,疯狂地挣扎着,听着他话语的刺激,赤红着眼眸。
可他们二人之间的力气差距又怎是可以轻易拟补的?
感受着胸膛中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义成公主的视线逐渐模糊,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她的手胡乱摆着摸索着,无意中居然触摸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瓷瓶。
生死边缘间,她似乎想起来了,这好像是她出嫁突厥后,杨广因着不知道何时而来的丁点愧疚而自她公主府里寻到的旧物,特地派人送到了她身边,也好给她一个念想。
处罗可汗悲悯地看着在他手下动作越来越小的女子,刚想说些什么,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夜空,昏暗的屋子有一瞬间的亮堂。
处罗可汗愣了愣,心中不知为何有了莫名的恐慌,但是他看着眼前女子不断落着泪的模样,心中突然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