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便需要你在陛下面前装着身子不适,似要小产。”
话至此,长孙嘉卉忽然戏谑一笑:“贵妃这段日子胎像本就不稳,却想尽法子瞒住了陛下是也不是?”
万贵妃表情一僵,居然被这个不过十八九的少女给戳破了她隐瞒的事情,一时有些讪讪点头。
“到那时陛下想必也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如此便足够了。”
眼见长孙嘉卉嘱咐完事情便要走,万贵妃瞧着她的背影忽然问道:“我听王妃讲过与孙公的三个承诺一事。”
“王妃便这么大方将其中一个承诺给了我吗?”
说着,见长孙嘉卉停下了步伐,也没有生气的模样,万贵妃是真心实意带上了些不解:“不过些庶民罢了,我是不愿见到血腥,王妃是为何呢?”
“我自然知晓王妃平日里矜贫恤独,可这难道不是为了秦王拉拢人心吗?”
“孙公的承诺何其珍贵,王妃真的想好了吗?”
沉默良久,就在万贵妃觉着说错话想要道歉时,长孙嘉卉忽然侧过了身子。
半镂空的花窗间由细碎的阳光投入,撒在长孙嘉卉身上,一半明一半暗。
万贵妃有些看不清长孙嘉卉此刻的神情,但她却清清楚楚听到了一道清丽却又不失坚定的女声。
“如何不值得?”
“拉拢人心是真,愿天下长安也是真。”
“为万贵妃肚子的孩子值得,为着夏县百姓的性命亦值得。”
“用了一个承诺罢了,便能换来这么多人的笑颜,这么多家庭的团聚,我觉得很值得。”
话落,长孙嘉卉微歪脑袋轻笑一声:“不过是些小女儿的见解,还望贵妃不要放在心上。”
随即,她转身离去,只余万贵妃有些发愣。
其实万贵妃见过秦王的次数并不算多。
但不论是出征前夕的寥寥几面也好,还是后宫传闻的他与陛下的争执也罢,万贵妃都会忍不住心中暗叹,居然还有这样惊才艳艳的人。
心怀大义又本事出众,比上太子不知好上多少。
可她居然在一刻仿若从长孙嘉卉的身上瞧到了李世民的影子。
万贵妃忽然摇头笑着,果然是夫妻俩。
有些地方简直一模一样。
这个秦王妃也远比她想象得要好。
想了许多,万贵妃最终轻拂肚子
她也要想法子见李渊一面了。
事情很顺利。
李世民特意将祥瑞的消息夹杂在一堆正经公务里头,消息传回长安时不显刻意却让李渊上了心。
当日上朝李渊本是打算宣布自己对夏县的判决的,谁料先有安邑玄龟,后有河出图,这不就是在夸赞他圣人吗?
一时之间李渊格外兴奋,屠城这桩事倒是不好开口了。
兼之又有萧瑀等人表面夸赞,实则是把他架上了个圣人的高地。
李渊心中确实产生了犹疑,可要他收回成命却是还差一把火。
散朝后他本是打算去后宫散散心,有着身边内侍的提醒,念着万贵妃有孕,本是打算看望宇文昭仪的步伐一转,去了万贵妃宫里。
“陛下。”
万贵妃见李渊大步踏入殿内,赶忙放下手中的绣活,慌慌张张行了个礼,才刚刚弯腰便被李渊一把扶起。
“身子不方便就好好歇着。”
李渊笑着将目光放到万贵妃的肚子上。
万贵妃羞涩一笑,拿过被放在一旁桌上的小儿衣物向李渊展示:“多谢陛下关怀。陛下瞧,这是妾这段日子为我儿绣的。”
李渊随意扫过一眼,有些不满万贵妃不爱惜身子,开口时语气也带点生硬:“宫中哪里缺人手,何苦要你亲自动手。”
万贵妃垂眸,掩饰其中一闪而过的讥讽。
万贵妃身子微微颤抖,再度抬眸时,泪眼婆娑眼角通红,睫毛颤抖,滴滴泪珠如上好的珍珠般滚落,落到李渊的手背上。
温热的泪水烫得李渊心尖一颤,他不由自主将人揽入怀内,柔声轻哄:“是我说错话了。”
“是妾的不是,”万贵妃摇头哽咽,“妾只是想到了逝去的智云,那个时候陛下还不是皇帝,妾也是这般为智云绣小衣。”
李渊刚想出口的安慰瞬间被自己咽回肚子,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退了半步。
“为了这个孩子,”万贵妃仿若没有察觉到李渊此刻的尴尬,只是自顾自喃喃,“妾这段时日是半点荤腥都不敢沾,便是有宫女犯错妾都从轻处置,就是不愿见到半点血腥。”
“本就没了智云,若是连这个孩子都……妾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