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峥冷漠道:“什么信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山神,这样的信仰就不该流传至今。”
“错,大错特错!路峥,你从小就是聪明孩子,怎么这件事上看不明白?”
“我看的很明白,他从那么小,就要被束缚在这片林子里,就为了侍奉那个所谓神,这难道不是在吃人,这难道不可怜?”
“可怜,可怜什么?难道你会觉得你那每个星期日去教堂做礼拜,把圣经背的滚瓜烂熟的姑妈可怜吗?你会觉得你那信佛每逢初一十五都去烧香,三十年没吃过肉的三姨奶可怜吗?!”
“你不会,因为在你眼里,基.督教和佛.教跟信奉阿图卢的丽龙人不一样,是不是?但我告诉你,这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这同样是伟大的、虔诚的信仰!”
路父的声音简直是气急败坏的,他一直觉得儿子随了妻子,冷漠起来相当不近人情,做事果决又有条理,丝毫不会被情绪左右。
不过好在也是没随了他一个烂好人的软心肠,合着这不是没随,这是没到事上,这软烂的心肠没能显露出来。
显露出来后,也就是呆子,傻子!哪有半点聪明样!
路峥不吭声了,路父说的没错,在他这里,信仰和信仰之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他对阿图卢那份尊重,早随着对苏和经历的了解烟消云散了。
路父被气的都想破口大骂了,但是,他还是尽可能冷静下来去讲理,“儿子,你这样想我可以理解,因为世上大多数人都和你一样,觉得部落信仰文化都是封建,是糟粕。”
“可为什么没有人说圣经是糟粕,说佛法是封建,因为信徒足够多,因为它们是这个世界规则缔造者选择相信的内容。那如果把丽龙放大为一个民族,一个国度,一个世界来看呢?那么丽龙文化和阿图卢就是这世上的圣经与神佛,是可以被无条件相信的。”
“所以这世上没有哪种信仰至高无上,也没有哪种信仰卑鄙下等,你可以不去相信,但是不要贬低它。”
“当然,我知道对你一个没有信仰的人说这样的事情,也是对牛弹琴。那在你贬低阿图卢时,想想你喜欢的人。”
“阿图卢是他自小信奉用心去敬供的神,是他人生至今都还在指引他生活方向的存在,有阿图卢,有信仰,才有如今你喜欢的他。”
“你说的剥削,的确存在。但我要告诉你,一个丽龙主,是整个部落倾尽所有培养出来的,绝不是你说的那样,只有可怜之处。”
路峥对苏和的爱,叫他只看到苏和的可怜。
可他也无法否认,苏和的日子,已经比一般留守在村子里的孤儿好了太多。
离开丽龙,离开雨林,这天底下再也寻不到一个如苏和一模一样的存在。
丽龙主属于雨林,属于阿图卢,路峥喜欢的人,就是被这一切打磨出来的。
第36章 路教授的肌肉
路父免费给路峥上了一堂信仰教育课, 又千叮咛万嘱咐路峥不要为所欲为,不要做出惹怒丽龙人的糊涂事。
在雨林那种不开化又相对闭塞的地方,哪怕路峥请的到雇佣.兵做保镖, 派的了直升飞机又有什么用,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但考虑到这是儿子的初恋, 路父还是给予了精神上的鼓励,他很庆幸自己的儿子不是个情感障碍的可怜人, 也不是一个凉薄孤僻的无性恋。
“不过你看上一个——丽龙主的事情, 先不要叫你妈妈知道了。”路父年轻时候也曾一睹过丽龙主的模样, 他知道丽龙那是个美人窝一般的地方,丽龙主样貌更是少有的惊艳。
路峥陷进去也不怪他,男人嘛,都是视觉动物。
在路父这里, 路峥如果真的有本事将丽龙主娶回家, 前提是在一切都圆满处理的结局下,他自然拍手欢迎。
有了这么个儿媳妇, 后半辈子的人文研究都不用绞尽脑汁去想课题了。
可望子成龙的薄桉, 未必能接受自己的‘儿媳妇’是一个从雨林里出来、没接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野人’。
“他不是野人。”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 只是在像你妈妈那样不太了解的人眼里就是这样的, 住在雨林里的不是野人难道是蓝精灵吗?”
更何况薄家这种世俗豪门眼中的理想儿媳,应当是能够匹配路峥的学识和能力的。
无论是对方的家族势力还是个人阅历。
“她会理解我的, 不然,她当初就不会和您结婚了。”
有被攻击到的路父:“……路峥, 你对我这个爹很不满吗?”
“我还要忙, 先挂了。”
“我给你说的东西, 你都记住啊,不要做你以为对人家好的事情, 懂不懂……”
挂断父亲电话的路峥一整个下午都坐在葡萄藤下,深沉的目光定定地盯着屏幕,可电脑上的外文文献,他连摘要都没看完。
旁观他们义父‘失魂落魄’状态的研究生直感慨,果然,他们导也是普通人,这世上就没有普通人能在情绪无限低落的时候还看得进去文献的。
当然,林双这人只要一看到文献,就觉得情绪低落。
赵徐之捧来一小盘卡旭阿姆做的炸蘑菇跟林双分享,酥脆的面衣上面撒了干辣椒面和孜然粒,包裹里面湿软Q弹的蘑菇肉。
林双原本不想吃油炸食品,可被赵徐之塞了一嘴后,这嘴巴就停不下来了。
这炸蘑菇可真香啊。
“要不要给导儿也拿点?”赵徐之效仿林双的谄媚,不敢吃独食。
“别了,没看见他好像跟咱们师公吵架了吗?现在肯定吃不下去,你别上赶着送人头了。”林双不想再鸡飞狗跳地补作业了。
“啊,吵架?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觉得他在葡萄藤下面坐一下午,是在看这里的葡萄为什么这样紫吗?”
“我当导儿也想在咱学校的菜园子种葡萄呢。”
林双:“小徐,别讲了,哥真怕你将来蹲到三十岁都毕不了业。”
除了赵徐之,卡旭家上下应该都能看出来路峥今天没出去约会是‘负气’在家,晚饭后,就连卡旭阿姆都对留在院子里的路教授熟视无睹,没有再像之前似的,催促着路峥出去见丽龙主。
不过卡旭阿姆也没往心里去,“小情侣,都是这样的,昨天还如胶似漆呢,今天就吵架了,这就叫磨合,我和卡旭他阿爸当初还打架呢。”
林双八卦:“谁打赢了?”
“那当然是我,我拿烧火棍给他抽出家门去了,滚回他家去,别再来找我。”
“然后嘞?”
“他第二天颠颠来求和了,不然追我的人可不少,他一天不来,就有别人迎上门。”
原本院子里的人都把这事当做笑话听了就过去了,谁知卡旭家院子外传来马蹄声,眼瞧着都要日落了,那急促的马蹄由远及近奔来。
枣红色的矮马载着一个人影,从卡旭家敞开的大门一闪而过。
赵徐之还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这马是从哪来的?”
“还能是谁,塔木族那小子呗。”卡旭阿姆一边嗑瓜子一边道:“就只有他这么混账地把马从河谷骑到林子来,让他老子知道,又要抽他。”
不过马匹应当是唯一从外面进到雨林里,不会被阿祖大骂着赶出去的代步工具。
从河谷到林子里来,这路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没有代步工具,单靠脚丫子走,得要走出三四个小时。
好在塔木的马多年轻精壮,虽然矮,但能跑。
自下午就一直闷头在屋里没出过门的苏和见到远道而来的普尔萨,直纳闷:“你怎么这么晚来了,一会天就黑了,回去的路不好走。”
“那我就住在你这呗,又不是没有住过。”
普尔萨从前也极少黑夜里走进林子,这也算是塔木族不成文的规矩。
在塔木和丽龙两方的老祖宗统统从普利托加的雪山上迁移下来时,秉持着老死不相往来的规矩,一方选择了山林一方选择了河谷,两边最好谁都不要踏入谁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