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抱着这种想法,昼明夷对孟龙潭说道:“我要出去游历一番,这次就不带你了,你留着看屋子,我会跟顾道长说一声,让他照顾你,你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看清一下对方的为人,懂吗?”
孟龙潭不太高兴,但是又说不动昼明夷,只能应下。
顾昭那边也被昼明夷通知了,只是昼明夷对顾昭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若有心,便替我照顾一下孟龙潭,他年岁尚轻,不知世事,你若觉得亏欠,就对他好一些,别老是撩拨他吗,善泳者溺,玩火易焚啊。”
顾昭闻言垂眸沉思片刻,应下了。
而当天昼明夷就出城了,他没有去别的地方,就去了京城郊外的一座寺庙。
这座寺庙并不大,而且本身并无人住持,只有一位云游僧人在敲木鱼,见到昼明夷的到来,僧人整了整衣服来迎客,算得上是十分周到了。
在庙中逛了一圈,来到了大殿,殿中塑着手足都鸟爪形状的志公像。
而两边墙上的壁画非常精妙,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
东边墙壁上画着好多散花的天女,她们中间有一个垂发少女,手拈鲜花面带微笑,眉目如活人一般。
这画技着实精细,只是在这庙里绘着如此多的女子,当真是奇怪的很。
问那僧人,方才知道,那志公便是这寺庙的创建者,早已经坐化,后来继任的住持立了像,至于那天女散花,则不知道是谁绘的。
不仅如此,这一则在聊斋里多待旖旎梦幻的故事,在此刻的昼明夷眼里却沾染了太多的污秽。
“可惜了。”昼明夷看着那画中女子,或是妩媚,或者愉悦,或是纯真,年岁都不大,看起来最年长的不会超过二十岁,这让他不由得发出了叹息。
蒲松龄的聊斋里,并未写出画壁这一篇里,画如何来,女子如何来。
只说了一个动人的,带着‘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绮思妙想。
而现实是,这是一座空无一人的寺庙,只有一个云游僧人日日念着往生咒。
而这面墙,使用骨灰涂抹,这壁画里,封印者无数妙龄女子的幽魂。
佛门禅宗,自从入中原以来,一直都受到宽待,最开始管理并不严格,直到唐代开始了度牒制度才有所好转,但是那只能限制寺庙,而无法限制僧人。
最开始的僧人并不禁肉食,只是禁五荤,五荤即五辛,为其辛臭昏神伐性也。炼形家以小蒜、大蒜、韭、芸薹、胡荽为五荤;道家以韭、薤、蒜、芸薹、胡荽为五荤。
佛家以大蒜、葱、藠头、韭菜、洋葱(兴渠)为五荤。
甚至不禁婚假,最开始针对佛教不许婚配的法律是宋朝才有的。
可以说,中原的佛门最开始戒律并不严格,加上出家当僧人还可以避税,因此佛门良莠不齐者大把的。
淫祀更是不在少数。
更别提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佛门,从来并不是真正的纯净。
尤其是古代。
东瀛那边的众道之爱【男风】就起源于寺庙。
而中原这边则有另一个风气,那就是【庙.妓】,也就是所谓的圣女。
这个习俗从印度那边传过来的,一直到二十一世纪,印度那边已经没有根除。
而这座寺庙,就曾经有那么一群女子。
被蹂.躏,被虐.杀,最后尸骨无存,成了一面墙土。
大约是哪个道士发现了,出于怜悯,方才有了这天女撒花之图,毕竟佛法微妙,道法神妙,这画壁手段一看就是出自道系。
绘图之人大约是想让这些女子幽魂在画中世界,听经悟道,洗去一身孽障偏执,好入轮回。
可惜……
那些正直花儿般年纪的少女,有了容身之地,意识清明,反而对着尘世留恋不舍,不但没有解脱,反而越发沉沦了。
老僧看着昼明夷盯着那壁画入神,问道:“客人可要过夜?”
“你在这里,是守着她们不被人打扰,还是守着这壁画,不让人破坏?”昼明夷反问道。
老僧不语。
昼明夷笑了笑,叹道:“也罢,你们佛门的孽债,我又何必操心。”
画壁,多么美丽的故事。
来自江西的两位书生,入了画中,与美女有了一夜梦幻情缘。
看起来奇妙不已。
然而实际上,哪里来的那么多梦幻。
老僧问道:“公子是道门中人?”
“非也,我只是一个画师罢了。”昼明夷答道:“路过而已,不留了,阁下,好自为之。”
说罢,昼明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老僧看着壁画上的天女,良久叹了口气,坐下来继续敲木鱼念经。
而昼明夷离开寺庙之后,想了想,直接去了浙江金华,直奔兰若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