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回答他,如果不是身后还有浅浅的脚步声,裴放简直要怀疑颜束是不是跟丢了,连呼吸声都没有。
“怎么又不吭气了?”裴放仍然觉得奇怪,停下脚步转身,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映入裴放的眼底,颜束这样冷淡的表情和一言不发的性子都再正常不过了,此时却处处透着违和。
裴放看了面前的人一会儿,揣着疑虑往前凑了几分,颜束跟着往后挪了几分:“怎么了?”
下一秒,裴放直接掐住颜束的脖子,一把将人掼到墙上:“你不是他,你是什么东西?”
“我......我是颜束啊。”此人被掐着脖子,无力地掰扯着裴放的手,显然喘不过气了。
裴放听见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名字,眯了下眼睛,手指倏然用力:“不要命的东西,敢冒充他?”
紧接着,只听见骨头一声脆响,裴放手下的“颜束”瞳孔紧缩,嘴角溢出鲜血,人顿时一动不动了。
裴放松了手,任由这个“颜束”软趴趴地滑到地面上,就在此刻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刚刚古堡下露天舞会的焦灼战况。
那些打起来的人,有些穿着相同,会不会也是遇到了一模一样的同伴或者自己?
“出什么事了?”
没等裴放回过神,颜束便从走廊拐弯处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皱着眉看向裴放脚下的尸体。
这一秒,两相沉默。
噗呲——
颜束毫不留情地把刀子扎进这个刚刚问他“怎么了”的人胸口上,面前的人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填满了眼睛,随着匕首的拔出倒在了地上,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我......我是,裴放啊。”
说完,就一歪头死透了。
“你是裴放?”满身冷气的凶手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尸体,不屑地从鼻孔哼出一声冷笑,扔下一句:“我还是你祖宗。”
颜束蹙着眉,看向墙上的油灯,心想:这玩意儿倒是会自我更新进化,现在连火光和自然光都不管用了。
颜束没走多久,又遇到了一个裴放,这次他连思绪都没有停顿,匕首贴着他的小臂同时抹向了伪装者的脖子。
这些东西确实能以假乱真,但却不是活的,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们没有呼吸。
事情越来越乱了。
到底还有几个?
裴放有些无奈地看着脚下的两具尸体,他好像知道这座古堡为什么见不得光了。
在这种建筑风格里,光线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往往代表这自然和解放。
可是对于圣匹斯德兰堡来说,在这一点上需要加以限制,想必当年的建筑师也深谙此道,才会在光线的运用上如此谨慎。
光线洒进来相当于有人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了囚禁的幽灵,与古堡的建设初衷背道而驰。
海底的沉船,船舱的枯尸,莫名其秒的主人,古堡的诡异走廊......好像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可是又在冥冥之中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仿佛缺少一个故事来将这些东西整合到一起。
*
钩吻一条腿下压,一条腿曲起,蹲在粗壮的树枝上。
刚刚那会儿的闪电简直可以说是擦着他的后背劈了下来,直到现在钩吻还觉得脊梁骨上有阵阵凉意往头皮上蹿。
然而眼前的画面实在是过于惊悚和刺激,他保持这个姿势动也不敢动地盯着看。
密林中的树木多为变异,树冠极大,枝叶茂密,隐藏一个人不成问题。
虽然如此,在地面上进行某种......不正派甚至有点反人道的“手术”或者也可能是某种仪式的诸位,却丝毫没有怀疑他们被人监视着。
十来个人围在一起,正是没出现在舞会上的几位主人,他们命身旁的仆人把落在地面上的枯枝烂叶拨开,露出一片深棕色的土地来,又从某个树干中拖出来一个人。
钩吻用两根手指轻轻把遮住他视线的叶子往上提了提,清楚地看见了被拖出来那人的样貌。
他一直被裴放留在岸上,以至于无聊时就会盯着每个人琢磨,所以对这场囚笼里的人基本都有一个大概印象。
地面上正被人拖出来按住四肢放血的那位,他也有印象,便是当时金毛十三带着他的兄长们来找打他的人时,随便抓走的那一位倒霉蛋。
只见他们沾着活人的鲜血,在土地上鬼画符似地操作着,又让金毛十三和那位倒霉蛋共同躺了上去。
“您来看看,这样真的行吗?”其中一位冲着树后问道。
“我们之间已经是朋友可,你们还信不过我吗?”树后缓缓走出一个人。
树叶太过茂密,钩吻没能看见那人的样貌,却在听见那人声音的瞬间,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他记性不算差,这位白天刚刚跟他说过:“今晚大厅,晚宴后别急着走。”
正是同样没出现在舞会上的猥琐男——张山。
“你们将晚宴改成了露天舞会,其实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他们。”张山轻轻笑了一声,“其实还是不相信我让他们在面板上写了你们的名字。”
“实在抱歉,我们必须小心。”穿着长袍的一位卷毛朝张山微微一点头。
“无所谓的事情,不过是防患于未然,我也理解。”张山同样对那卷毛点头,继续说,“你们也看到陈蓉蓉那个试验品了,那就是我对各位诚心的致敬,眼下她被我安排在房间里,有些神智不清了,她的命你们要用,随便取就是。”
“您费心了,我们最好的伙伴。”卷毛说。
张山微微一笑:“其他人面板上写了你们的名字,自然不会像陈蓉蓉一样癫狂,不会再受古堡的影响,人数定然是足够的,各位可以挑挑再用。”
“太感谢了!剩下的人就加入他们好了。”卷毛指了指身边围着的仆人们,一个个精神恍惚,仿佛没有灵魂,“圣匹斯德兰堡是我们的地盘,被邪恶的怪物入侵,那些东西隐藏在里面消耗了我们的灵魂,这也是迫不得要借助别人的灵魂,否则我们就无法回家。”
借助?回家?张山在心里冷笑,什么时候了还整道貌岸然那一套。
这些NPC当初找上他的时候,那位金毛十三早就私下把真相透露给他了。
他们说着话,地上的金毛十三已经站起了身体,完全脱离了刚刚的肾虚样儿,精气神十足。
反观跟他躺在一起的倒霉蛋,已经变成了一具枯尸。
“老规矩,用树叶塞进他的身体里,然后扔到船舱里去。”金毛十三吩咐着仆人。
枯尸,身体塞满植物的枯尸......钩吻咬紧了牙齿。
他听裴放提过海底沉船里的怪物,没想到竟然是被人拿走灵魂的活人。
“虽然交易已成,但诸位人选很多,我有一个小要求。”张山双手背在身后。
“哦?请讲。”卷毛仍然保持礼貌,像个风度翩翩的贵族。
张山嘿嘿笑了两声:“我想多带一个人离开这里。”
“啊,这可不太好办呐,朋友。”卷毛故作惊讶。
“知道会让各位为难,我已经献上了自己的诚意。”张山胸有成竹地说,“听说各位当年出海遭遇风暴沉船,尸身被圣匹斯德兰堡里的人所捞,埋在这片密林中,却在多年后有了意识自己爬了出来,接着又起了抢占的心思,将原主人及其仆人屠杀殆尽,可没想到这里本就是座被降罪的死囚之城,哪有什么活人,只有无终止的杀戮和侵占。怎么样?这个故事与各位所说不同,却更加吸引人。”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没有再开口,树底下那十几位贵族子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张山,金毛十三就差挖个洞把头埋进去。
钩吻仿佛在看黄金档的家庭伦理大戏,竖起了耳朵,张大了双眼,一点也舍不得换台。
“你们失去灵魂只剩空壳子,不甘心活在坟墓,他们连壳子都没有,只是个能随意变换的东西,可不管是哪一种,离了这片地方就都得烟消云散。所以你们与古堡里面的东西斗了几百年争夺此地,如果没猜错,你们进不了古堡,他们也出不来吧?”张山的笑容有些得意,“实在不巧,我误打误撞进入了那条走廊,在西边发现了端倪,并且找到了钥匙,如果他们被放出来见见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这个“诚意”确实让周围这群壳子版NPC们捏紧了拳头,戏看到好处,钩吻都要替主角在心里捏一把冷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