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懿看着他:“这是你真心的念头?”
袁兆也抬头望向她,目光夹杂着晦暗的情绪,“是。记不记得警世通言里有句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整本书那么多话,清懿却莫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句。
“从前我们看戏,台上的角儿们悲欢离合,不过是笔者写好的唱词。大幕闭上,戏外人可还记得戏中人的一生?”袁兆道,“世人自诩是戏外人,焉知自己的一生是否是旁人眼中的戏。所谓命运,也只是早就写好的话本子。”
他的话似有一层薄雾笼罩,并不能使人明白真实的隐喻。
清懿沉默片刻,道:“我只知道,戏里戏外,都是我的一生。为自己活得痛快那就够了。”
“对,我现在选了另一条痛快的活法,和你死一起也未必不是好事。”袁兆忽而轻笑,“走罢,下车。”
囚车到了大理寺门外,有官兵围随四周,袁兆拖着铁链下车,往后伸手接过清懿。
第149章 转折
◎姐姐有转机啦◎
方同呈早早等候在堂前, 他是奉旨督办此案的官员。有圣旨在手,即便遇上袁兆,他也依旧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 按照流程问讯。
虽面上摆足架势,可方同呈心里知道, 这个案子说难不难, 说不难也难。
不难的地方在于这是圣人密令要按结党处置的, 所以无论真相如何, 结果只会有这一个。
而难点就在于,如何坐实这桩罪名。
曲元德和曲思行被关押在刑部大牢, 另派钦差审讯;把一家人分隔开来查,无疑是摆明了圣人的心思:曲家经营盐铁商道与大内脱不开干系, 倘若拔出萝卜带出泥, 就保不住圣人的颜面。他要判,还得知道怎么判。单拎出曲清懿, 就是圣人疑心曲家利用盐铁商道谋私、违背律法开设学堂、意在结党投机。圣人要曲家戴好结党的罪名、却又要保曲家不可被挖出商道的秘密。
此间的弯弯绕绕,不可谓不令人头疼。
至于事情的真相——曲家到底有没有结党、开设学堂是否有违律法,倒沦为了最不必关心的问题。
“……所以, 以上罪状, 你可认?”
洋洋洒洒念完满篇,方同呈看向下首。
清懿自始至终沉默地听着,直到此刻才开口, 平静道:“我认。”
方同呈愣住,一时忘了言语。
他从未见过这么利索认罪的人。
“你若还有要交代的话,或是想见的人, 本官可替你做一回主。”方同呈是正经进士出身的官员, 迫于无奈接手一桩注定没有真相的案子, 堂下还跪着一个姑娘,心中实在不忍。
清懿再次行礼,温声道:“多谢方大人,不必了。”
“你可想好了?此去流放南境,非大赦不能回,你一个姑娘家……”方同呈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
“好了方大人,轮不到你来怜香惜玉,我也认罪,将我一并处置了,好向上面交差。”袁兆淡淡道。
方同呈摇头轻叹,抬手抽出判签,正要招呼衙役押解犯人时,外头突然传来吵嚷声。
有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
“大人,请收回成命!”
年轻的姑娘高举着一道横幅,上书“为民伸冤”;原本阻拦在旁的官兵被一左一右两个女子拦住,后面跟着的众女俱都高举着白底红字横幅,煞是显眼!
“大人,此案有冤情,我要伸冤!”带头的姑娘重复道。
百姓纷纷凑到附近看热闹,原本想用武力镇压的方同呈,看到这个架势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案罪魁已认罪,你乃何人,为何伸冤?”
来者正是清殊,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姐姐身上。
清懿诧异地看着妹妹,眼底露出少见的惊讶。
清殊收回视线,朗声道:“认罪不代表真的有罪,敢问大人可否重新梳理此案,我有证据一一辩驳!”
“此案关系甚大,不可对外宣布。”
“那你就是不敢!”清殊立刻回敬,“既然大人不敢,那就让我来说!”
“圣人疑心曲家利用工坊之利、学堂之便收买人心,结党营私。可我问问大人,党在何处?私在何地?大人若是查过历年账簿,自可查证,我曲府上下可有半文钱挪作他用?圣人深知我们的账册清白,可他还是疑心,因为我们有以工坊学堂邀买人心之嫌。如此便有第二点,我姐姐一届白身,尚在闺中,她要邀买人心做什么?又有谁要凭她邀买人心?”
方同呈眼睛瞪圆:“大胆!妄议圣人!你不想活了?!传出去我也别活了!快住嘴!”
他大喊,得令的官兵正要去抓清殊,却被几个女子拦住去路。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姑奶奶是谁!”晏乐绫横抽一鞭子,气势汹汹挡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