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懿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于我而言,裴郎此举是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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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翠烟一改方才的笑颜,叹道:“姑娘当真是定下了?裴公子的名声可不好听啊。”
即便是形婚,也有那么多好人家,为何偏偏挑中裴家郎君?他常在烟花柳巷,才名与风流之名并举,真要嫁了,也会带累姑娘的名声。
清懿闭目养神,淡淡道:“你只瞧见他表面一层。”
一个爱护妹妹,不惧权势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你真当你家姑娘在择夫?他流连烟花之地,除了传唱的词曲,你可还听过旁的污糟烂事?”清懿缓缓抬眼,轻笑道:“我瞧着他也不是拘泥于儿女情长的人,既然拿得起放得下,兴许日后还能成为咱们的助力。所以又何必在意那些风言风语。”
翠烟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姑娘主意大。只是你要订婚的事,总要叫家里人晓得罢?”
“说到这里,我想起四姑娘连传好几封信来。原本说晚四五日,现在都过去一个月,她都到浔阳了,咱们还没动身。”
清懿莞尔:“忙忘了,先头只管将她打发走,倒不记得怎么答应她的了。也罢,如今诸事料定,明儿就套车回浔阳。你先拟信回她,叫快马急递,安她的心。”
次日一早,曲府马车轻装简行,迎着朝阳出城。
大宗的物品都已经让清殊的车队带走,所以这回清懿并没有收拾很多东西。
因为前些年的教训,只要出门在外,翠烟便时刻绷紧着弦,光是随行的护卫便足足有三十来个,即便遇上山匪也有一战之力。
茉白上回出远门还是数年前,从浔阳上京。
那会儿路上太平,并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由得好奇问了一嘴。
翠烟道:“现在可不比从前,这几年到处有灾祸,收成不好,百姓就吃不饱饭。没了出路,自然就落草为寇。所以常有山匪劫道的事儿。”
“我怎么没听说过?”茉白疑惑。
“你在京里养着,自然不晓得外头的事。”翠烟笑道:“我要不是帮姑娘理账,也不清楚里头的门道。”
哪处年景不好,哪出收益锐减,都表现在账目上。
京中歌舞升平,少有人知道城外的事。
朝堂之上都有人粉饰太平,更何况消息闭塞的民间,不是嗅觉敏锐的人,根本察觉不到风向变了。
火没烧到自己身上,高门便照常挥霍无度,赏花赏景。
一连行进了十来天,队伍路过江夏城。
江夏前些年遭了蝗灾,如今得了一个能干的知府才好上许多。
只是境况到底不如邻城,连道路都不甚平整。许多人为了赶路,都选择抄近道小路。
“翠烟,吩咐车队走大路,天色暗了便就近歇下,不必赶路。”车内传来清懿还带着困倦的声音。
兴许是劳累过度,猛地放松下来,清懿就觉得格外疲倦。自出发到现在,她每日都要睡上许久才醒。
“姑娘放心,早就安排妥当了。”
天色逐渐昏暗,领头的李贵瞧见不远处有间客栈,便想招呼着车队往那处去。
翠烟不敢擅自做主,正想请示清懿,掀开车帘却发觉姑娘又睡着了。
“怎么?姑娘睡了?”李贵还在等候回复,想了想便道:“咱们在路边歇下,还不如去客栈呢。我瞧着倒不必打扰姑娘,自去了便是。”
翠烟看着清懿眼下的乌青和疲惫的睡颜,犹豫了片刻,也就答应了,“客栈开在这里也蹊跷,你先领着几个人去打探,要是不妥,咱们还是往附近的村里去。”
李贵领命去了,不多时便带着人回来:“姐姐,是附近的村民开的客栈,供过路的歇息。里头就只有一对老夫妻。”
茉白饿得肚子咕咕响,啃着半块糕怎么也咽不下去,“那咱们就去罢,好好生火做饭!我吃了半个月的干粮,嘴里淡得没味儿!”
江夏这几年的收成尚可,想来治安也不会太差。
这么想着,翠烟心下稍定。
“罢了,就去客栈。”
乌泱泱四十来号人,甫一进客栈就几乎将堂屋填满。
老夫妻以为是劫道的,骇得不敢动弹:“英雄饶命!”
李贵钻出人群,笑呵呵拎出钱袋子:“大爷大娘,我们是正经人,不是山匪。来,这几吊钱你们收下,好生做些菜饭给弟兄们吃,酒水只管搬,少了我们再添银钱。”
老夫妻听得不是劫匪,大松一口气,连声答应着。
身后突然传来娇喝:“酒水不必搬。”
翠烟蹙着眉上前,横了李贵一眼,后者缩着脑袋笑:“姐姐来了,哎,就听我们姑奶奶的,酒水不必了,肉菜多上!再有,做几份清淡些的小菜,我去后厨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