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羽之内,柔和的白光包裹着意识混沌的姜九歌。
她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
四周是浓厚的白雾,裹挟得人窒息。
她冷静转眸,打量着周围,不经意间,有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等你很久了,千璃。”
曾经,凌子樾唤起这个名字时,她总是难掩恼怒。
而现在的她,很好地接受这个称呼。
姜九歌顺着声音源处望去,白雾退去,眼前是深蓝剔透的寒潭。
寒潭深处,冰莲座上,是真正的时泽。
他被囚禁在此处,将拔萃玉交与白露,让她下界去寻找景千璃。
可白露还没找到人,先一步被假扮时泽的苏安然发现。她一掌击毙白露,抢走拔萃玉。
如今只差中天铃,就能再现开天刃。
她踏上寒潭,如履平地般朝他走去,最终停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姜九歌想起一切,她记起来,曾经与眼前的青年有过婚约。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层层复苏,她曾无数次期盼,想要嫁给他,去见他口中的山水人间。
但那只是曾经,久到她觉得这段记忆是模糊不清的,只剩下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还愿意信任他。
故人重逢,她惊觉他的发间,一缕银白在青丝中无处遁形。
她下意识笑他:“时泽,你怎么都有白发了。”
可神君怎么会有白发,她止住笑。
也许是思考担忧的事太多,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总是这样,爱把所有的事归咎于自身,明明不曾付出,却不断愧疚。
时泽也笑:“或许是我老了,千璃。”
姜九歌微愣,回想着以前的自己,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想了想,她大概会说‘没关系,我陪你一起老。’
这将是令时泽满意的答案。
可现在的她,答不出这样拧巴的内容,只好避重就轻:“没关系。其实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的。”
她的表情极为认真。
这确实是实话,她能看见,只是因为可怕的旧习惯。
她对他太过熟悉,所有轻微的变化,都能一眼发现。
别人不会发现这些,他依旧是不容侵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过去,他们曾许白头之约。
时泽却先一步独自白头,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思绪飘得太远。
姜九歌扯回话题,化去笑意:“其实,你该直接杀了她。”
而不是被困在这里,等她来。
她并不相信时泽杀不掉苏安然。
她太了解,他之所以输,那是因为不愿意赢。
时泽无奈一笑,记忆中的姑娘还是这样不饶人。
“千璃,你知道的,我做不到。只有你能杀她。”
他收起笑,两人无言对望,目光中包含太多信息。
要杀的,并不是她。
我知道。
三界将乱,千璃去做你的事吧,不用管我。
我知道。
时泽看向她,明白她已经理解:“你该回去了。”
临走前,姜九歌问道:“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阻止天道,她询问他的想法。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答案,却非要多此一问。
时泽静静看向她:“别问我。千璃,你知道该怎么做。”
天道因她而出,她是唯一能杀死它的人。
以身入局,而救苍生,便是神的宿命。
他一直清醒。
首先,他是神明,其次,才是时泽。
这就是他的决定。
姜九歌笑着转身,背对着他挥手:“再见啦,大忙人时泽神君。”
时泽知道那句再见只是客套话,忍不住开口,请她帮忙:“如果可以,替我向白露带句话。”
记下要传达的内容后,姜九歌依旧没回头,爽快答应:“没问题。”
少女步伐未停,背影逐渐远去。
时泽再也抑制不住心慌,他声音极轻,低入尘埃:“千璃,对不起,那天没有去接你。”
第64章 等待
时泽说的是, 在她回到神山后,没有如约去接她。
明明她可以选择不听见。
但她听得很清楚,大度表示:“没关系。那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很早以前, 就从他的选择中窥见答案, 并不曾责怪他,也不会觉得遗憾。
自始至终, 她都是一个洒脱的人, 不会被翻篇的旧事绊住前行脚步。
不洒脱的是时泽。
他心中微愣, 无边苦涩, 浑身似乎与寒潭融为一体, 冰冷刺骨。
原来, 只剩他依旧困囿。
他曾听过一个人间的故事。
江上泛舟者,弄丢心爱的宝剑,却并不急于捞起,反而自作聪明, 在船上刻下位置, 期待船靠岸,等水浅,等风险降低, 再下去打捞。
少时觉得那人真是愚蠢, 既是心爱的宝剑, 那就该立即救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