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背阴, 长满青苔和野草, 早上又沾了不少露水, 那梯子受力不稳,底脚一滑,她也跟着眼前一黑, 后仰下摔。
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疼痛, 她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你是土匪吗, 还上树。”
绿腰赧然,“小叔叔。”
她以一种被把住的小孩的姿势, 落在他怀里。
本来就尴尬,屋漏偏逢连夜雨,谁能想到一大清早,家里就来了客人。
巧玲在前面院里叫,“绿娘,你在吗?”
大概是听不见回应,她一面往屋里走一面喊,四处搜寻,“有没有人!”
绿腰怕她一会再找不见人,直接打屋后过来,当面撞见他们两个,到时候误会就大了,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加上眼下她和他又是这个姿势,心里又羞耻又急迫,挣扎着要摆脱身后的禁锢。
“你现在叫,她更听得见。”
绿腰不管,“你把我放下来。”
“放下来摔倒怎么办?”
“摔了就摔了,你管我那么多干啥。”
严霁楼心里冷笑,暗中把梯子抽走,绿腰这下没了依仗,为了借力,只好更紧紧偎向身后。
外面巧玲大约是在屋里没找到人,自言自语道:“怪了,门都大开着,屋里灶上水也烧着,怎么没有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绿腰听见她正往屋后这边来,偏偏身后的人还不松手,心里急得不知道怎样,又是威胁又是哀求,“小叔叔。”
严霁楼笑道:“你别急,我把她打发走就行了。”
他说着仰起头,向外高声道:“来找我嫂子的吗?她不在。”
那脚步顿住,似乎听出屋后的人不太方便,所以老老实实停在了原地,隔着转角说话,“严二吗,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你们家没人呢,叫了半天也没听见回话。”
严霁楼语气疏离,“有什么事吗?”
“没啥事,我是来问你嫂子个啥,河西那面雇人收棉花,包吃住,工钱也高,等你嫂子回来了,帮忙问一句看她去吗?”
严霁楼低下头,附在寡嫂耳边低声道:“你去吗?”
绿腰要动手打他,可惜施展不上力,严霁楼见状大手用力揽紧她,“我不让你去。”
他说完,抬起头向外,爽快应下:“好,等嫂嫂回来我帮你问。”
“对了,我最近听说东面葫芦镇有个莲花寺,文昌老爷可灵了,每年乡试会试前都有许多人到那儿拜,你嫂子之前帮你打问的,这段时间正好你回来了,你们叔嫂俩抽空去看看吧。”
“这个去吗?”严霁楼低低地笑。
绿腰忿而咬他,严霁楼淡淡道:“这个可以去。”
但是他很快又说:“不过没必要,有那香火钱还不如买两个糖,你一个,我一个。”
看他这么自负,绿腰更恨了,“放开,我要下地。”
严霁楼换了个姿势,不让她得逞。
与烦躁急切的绿腰相对的是,严霁楼越来越有耐心,除了在这里威胁她以外,还能循循善诱地和屋外的人对话,他扬声问道:“除了这两件,还有什么事吗?”
外面似乎犹豫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最后一件事,你跟你嫂子传达一下,之前的那个藏族人想约她见一面,就在上次跳舞的地方。”
原来那次果然是跳舞去了,害他苦等一夜。
他听见这个话的时候,一眼不错地关注着怀里的人,仿佛不容她犹豫,要她顷刻便做出决定来。
但是绿腰久久不说话,严霁楼的声音便冷下来,而且很大,像是故意要刺激怀里的人,“好的,我会一一传达到,到时候去不去,就看嫂嫂自己的决定了。”
外面的人说:“哦,那麻烦你带话了,我家里有事就先回去了。”
听见巧玲脚步声远去,绿腰终于长舒一口气,狠狠地挠在严霁楼的手腕上,导致他吃痛松手。
绿腰趁机下地,赶快跑去把大门锁上。
严霁楼站在背后,抬手抹平襕衫上的褶皱,脸上云淡风轻,“青天白日,嫂嫂锁门做什么?”
绿腰回头,狠狠地瞪他,“明知故问。”
严霁楼转身回去,把梯子往肩上一扛,“唉,我就说老东西不中用,早该修了。”
绿腰听见他在那儿自言自语,“这回有我,下次摔了怎么办?”
绿腰回去坐在炕沿,做了一会儿针线,少见地连着走错三道针脚,心里久久平复不下来,隔着窗骂了一句:“再这样就搬去老窑!”
严霁楼充耳不闻,放下梯子转身回来,趴在窗台边,隔着薄薄的一层窗纸跟她讲话,“什么时候去那个莲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