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风浪拂过洞府, 池水惊起一片波澜。粼粼的水光映在洞壁上,好像要把他们所有人包裹进去。
“好漂亮的花。”任风约惊叹道。他走进去, 并肩在江淡月身旁。
每次师父出现, 江淡月总是很伤神。任风约告诉自己,那只是简单的师徒情义。
可是,他们是那么的了解彼此。
刚刚师父消失在走廊,江淡月有一刻的慌张, 被任风约敏锐嗅到了。
任风约不乐意了, 眼看江淡月朝着江亦通越走越近, 他横一脚插在两人中间。
江淡月发觉到他的举动,差点被他突然出现的脚绊住。
“别闹。”江淡月说。
任风约看着江亦通盯着的花, 心中有一股浓浓的憋屈, 他伸出脚, 就要踏入池中。
池水无风起浪, 瞬间惊起波澜,惊动了那细弱的花枝。江淡月抓住任风约,狠狠向后一拉。
她瞳孔微缩,倒映着那一朵萤亮的花。
空气中弥漫着微不可查的香气,花瓣上流转着微弱的蓝光, 如同花枝一样,脆弱不堪一击。
那朵花,来到了江淡月跟前。
江淡月听说过这种花。合欢宫的高阶修士, 会用一种秘术保留自己的神魂,就像江亦通把自己的神魂藏在梳琴中。他们常用一种名为长生花作为容器, 交给自己可靠的人保管,如果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此花可以救其性命。
很久之前,江淡月捏碎过一个这样的花。是谁的花,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一缕神魂撕心裂肺的叫声,她才知道,原来这个花,可以留下最后的遗言。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无法在割裂神魂的同时,留下无关紧要的遗言。后人听到的,都是一些无意义的惨叫。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散发光辉的花瓣。
明明是冰冷的地洞,江淡月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温暖,在她手心中,在她的心口,在她的额头。
似乎是有人在爱抚。
香气飘渺无依,花朵的光辉逐渐成型,江淡月面前出现了一个女子的形象。
她闭着眼睛,嘴角挂着温和的浅笑,张开双臂,小臂在江淡月的背后收拢。
她侧头,额角抵在江淡月的头发上,轻轻的贴在一起,像是怕打扰到江淡月。
她恋恋不舍起身,缓缓睁开眼睛,温柔的水波将江淡月浸泡。
“你是……”江淡月开口道。
女子低眉轻笑,不打算回答,只是隔着水膜,一遍遍摸着江淡月的脸颊,鬓角,像是在重新认识她。
江淡月不再问,微微低头,顺应女子的抚摸。
这个女子的相貌,与自己相似。
相顾无言,江淡月心中有了答案。
上任合欢圣女,江淡月的生母,池怀馥。
在最安全的地宫里,藏着自己最痛恨的姐姐。池怀莺的心思,谁能知道。
对于江淡月来说,杀死至亲之人,是无情道晋升,最快,且唯一的途径。
捏碎自己生母的神魂,她的道法会晋升多少呢。
江淡月望着池怀馥半透明的躯体。
池怀馥周围映射的水光缓缓收敛,再延伸,移动到江淡月身上,她垂下眼睛,默了好一会。
对不起。池怀馥无声地说。
江淡月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是一个穿越者,从未和这个母亲相处过。她无法靠一丝躯体的血缘关系,凭空产出深厚的感情。
她前世今生从没有过母亲,只有一个半吊子父亲。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母亲相处。
穿到这个世界前,她身患绝症,巨额的治疗费用吓跑了那个名义上的父亲。
穿到这个世界后,她身缠诅咒,被最是无情的江亦通捡走,历经坎坷,险些夭折。
她命苦,还好她命硬。
她想过,若她现代时的母亲当时没有走呢,她会平安幸福长大吗。
或许依然会因为治病而花光积蓄,举步维艰。
若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没有死呢,她会是合欢宫最具天赋的圣女吗。
或许依然会因为权利斗争,死在一个连无情道尊都不会去的地方。
她委屈,但她没有理由责怪自己的母亲。
池怀馥似乎是感受到了江淡月的情绪,她一遍遍轻抚着江淡月的头发,她的脸枕在江淡月的头上,拥抱着她,想用自己虚无的体温,驱散江淡月的不安。
江淡月修炼多年的无情道法,在此刻得到了实践。就像江亦通死的时候,她如现在一样,不知该该做什么,不知道如何应答,也轻轻地回抱住了池怀馥,俩人在沉默中拥抱,在拥抱中沉默。
许久,江淡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