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役们虽然毕恭毕敬,可稍问得深一点便讳莫如深,推说不知。
窗棂上忽然传来击响,他推开望去,天玑的脸正在墙头逡巡,见他探出,绽出一个笑脸,无声招手。
蓦然见到伙伴,凌苍心情大好,俩人奔至一处僻静处坐下,天玑跳上一块巨石,边聊边四处张望。
“怎样?”
“还好。”凌苍吐了一口气,不知道怎样形容。
这几日连云沐的面都没见着,完全摸不清,对其性情更是一无所知。
天玑听他说了大略:“我也帮你打听了一下,这个家伙很不简单。”
“怎么说。”
天玑反问:“你不觉得奇怪吗,以他的年纪居然能跻身天杀之列?”
凌苍默然无语,这是他最疑惑。
按父亲的说法,他已算是根骨上佳,无法想像一个比他还小的少年能一路从奴隶营厮杀至如今的地位。
天玑解释道:“他与我们不同,幼年曾被上一任的长老看中收为亲传弟子,学成后直接入地绝,执行任务从未失手,两年前,乌孙国自恃国力,寻由拒绝继续岁贡,教主大怒,为震慑其余诸国,派谴精锐先后刺杀了两任国主,直到第三任国主上表称服,恢复岁贡才止住。此役厉锋威名远播,代价是天杀死了四位,地绝也损失惨重,他就是那一年晋升,成功的刺杀了不少乌孙重臣。”
凌苍一一听着,眼神逐渐凝肃。
这般年纪,竟是无一败绩,放眼整个江南,怕也少有人能与之比肩。
“凌苍,我有点担心……”想了想,天玑还是仍不住说出口:“他前一任影卫就是中原人,后来不知为什么被他杀了,你……”
“我知道。”凌苍垂下眼。
他怎么会不知,教王把他放在这里,本就有监视之意,即使死了,也无伤大雅。
“凌苍,我听说中原人若是能活着从百炼营出来,都要服三冬暖,你可曾……”
“我已经服过了。”凌苍漠然回答:“就在两日前,还是右护法亲自送过来的,何其有幸。”
看他没表情的脸,天玑半晌说不出话。
前日才听说,教主早有敕令,成为杀手的中原人必须服下以特殊药物调配的三冬暖。
这三冬暖听起来好听,实则是一味剧毒,以定期解药为制,逾期不曾服用,中毒者便会通体灼热,刺痛难耐,初始还能以内力压制,可一旦压制不住,便会心火灼烧,体内自燃。
以这种方式作为禁制,就算是有机会逃离天山,也无人敢再生异心。
凌苍静了半天,勉强笑笑:“你也不用这样看我,我没事。倒是想问你,知不知道影卫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天玑思索了片刻:“天杀亲自出手的任务都相当困难,往往需要默契良好的同伴配合辅助,对身手的要求也比较高,所以衍生出影卫,被视为他们的分身,如果影卫闯祸,主人也必须一同承担。凌苍,你要让他信任你,最好尽力帮助他,要知道如果主人身亡,影卫也会……”
“死?”
见对方颔首,凌苍并不意外。
这样密不可分的关系,难免休戚相关,一荣俱荣的背后便是一损俱损,再怎么不情愿也得乖乖卖命。
这厉锋之中,果然有得是驱策人的好方法。
“别光说我了,你那边怎么样。”打破沉闷,凌苍问起天玑。
天玑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道:“再过十天就要下山了。”
凌苍有点意外:“这么快有任务?”
本以为厉锋至少也会磋磨磋磨新人的锐气后再用,没想到竟是直接派出任务。
“嗯,”天玑倒是所谓:“一开始应该不会有太棘手的事务,积累一下经验也好。”
凌苍拧起双眉:“还是小心为上。”
“放心,一定会活着回来,我没那么容易死。”天玑挺直了脊背,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些微的黛色几乎融入天际。
“凌苍。”
“嗯?”
“你也别死。”
他当然不会死。
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回去。
为此,他只能尽心尽力的跟着云沐学习。
如何制定暗杀计划,怎么接近暗杀对象,暗杀后如何潜形逃遁,还有易容,下毒,伏击,侦查,审讯,窃秘,各国语言,风俗……
他从没想过作一个刺客要学这么多,也从没想过云沐这般年纪,懂的居然这么多。
相较之下,奴隶营中学到的仅是纯粹的博杀,反倒简单了。
云沐的话很少,只是点出必须的要领,偶尔示范,剩下的全靠他自己摸索。
没有做对云沐也从不责骂,只会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去,留下他立在当场,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