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可……思玄怎么办。
那个教主说的很明白,执意不从,思玄将遇到怎样可怕的遭遇,但从了又如何。
幽亮的清眸蕴起一线冷光。
就算是任由欺辱,仍不可能保住女儿。她的武功早就废了,已无重拾的可能,没有力量,在这种魔窟注定沦入悲惨的下场。思玄容貌太盛,及至长成一定躲不过觊觎,根本无法逃脱淫邪的魔掌。
只要她还活着,思玄就会成为控制她的棋子,又或者十余年后,她反而变成控制思玄的棋子……冷冷的眼神仿佛穿越了墙壁,瞧见了另一苑的情景。
如果她死了,思玄大概会被留在此地豢养,长大了将如这园子里的人一般成为任由享乐的工具,但……有时间,有机会,或许可以逃离……
思玄才这般年纪,一个人在这可憎的环境里生存……
她费力的抚着儿子柔嫩的颊,恋眷不舍。
那个人若是知道儿子落在这种地方,一定痛彻心肺。此刻会不会还在无望的搜寻?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该留下只言片语,告诉他自己一点也不怨?
尽管他骗了他。
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却给了她几年梦一般的日子,还给了她如此可爱的宝贝,他真的不恨他。
对不起,我要死了。
对不起,让你伤心。
对不起,我带走了你最心爱的思玄,又把他丢在这地狱般的魔窟。
“思玄。”轻柔的声音低唤。
“娘?”
“答应娘一件事。”
“什么?”
“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自毁,自伤,更不可以自尽。”
“什么叫自尽?”懵懂的孩子尚不明白。
“答应娘。”
“嗯。”
“除了化入圣湖,映雪国的人是不能自尽的,否则死后神魂永受烈火焚烧,你若是自尽,娘替你去火狱,记清楚了。”
“娘……”男孩怯怯的不太懂,却畏怕起来。
“思玄不怕。”女子吻了吻女儿的额,神色苍白而平静。“娘要暂时封住你的记忆,记得太多,你会忍不了苦。”
她一一背诵功法的口决,细细的讲解,又让儿子一遍遍重复,直到确定熟极而流,才复又叮嘱。
“这门功夫很危险,将来练的时候一定要仔细,若非迫不得已,不要往高处练,逃离险境确定安定来下以后,别犹豫,立即废了它,否则会反会害了自己,回去以后爹会保护你。”
男孩似懂非懂的点头,望着母亲疼爱又不忍的脸。
银烛将尽,窗纸上映出了些微晨光,女子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思玄,原谅娘让你受这么多苦。”温情的眼眸不舍爱子。“日后你想起来一定会很难过,可你要记住这是娘的意思,娘借你的手自尽才不用下火狱,是你帮了娘,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没有任何错。”
看着渐渐发慌的儿子,无限牵挂依恋。
“思玄,亲亲娘。”
小人听话的凑上去香了香母亲的脸,正想说什么,美丽的眸子忽然透出了熠熠华光,瞬间空白了心神。
嚓。
他猛然弹起来,额际一滴滴落下冷汗。
银亮的烛刺刹那扎进了胸口,手上似乎残留着温热的血。
心,狂跳。
跳得心头一片紊乱,无数的影像迸散,封锁多年的记忆潮水般涌出,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云沐!”少年扶着他的肩微愕的呼唤。“你怎么了。”
单薄的肩膀抖如落叶,脸色白得吓人,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重重抵着抽痛的额,耳边嗡嗡的什么也听不到,只有母亲宁静的容颜,幽亮的眼睛消失了神采,似一朵离开了枝头的白花,无力的垂下手。
“云沐!”黑暗中仿佛有人在唤。
云沐?
不对,他是思玄。
明明是……茫然的垂下眼,眼前一双纤小的手,指上结着薄茧,还有怵目的鲜红。
谁的血?
他跳起来奔出藏身的山洞,冲到一颗树下呕吐起来,吐得胆汁都空了,鼻尖还能闻到挥之不去的血腥。
“云沐!”
惶乱中找到一处山泉,拼命的洗手洗脸,一缕一缕的血在水中晕开,湮没成虚无,他终于停下手,清平的水面如镜,倒映出一张男孩的脸。
是谁?
这个十来岁的男孩,是谁?
身后那个一脸忧急的少年,是谁?
无法再思考下去,黑暗重重的淹没了他。
“云沐,醒醒,你已经睡了一整天。”有什么人在拍他的脸。
终于从深重的倦怠中挣开,模糊的记起了片段。
他……用这双手,杀了母亲。
他是云沐。
他已经十一岁。
茫然的看着忧心忡忡的少年,他吐出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