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皓月高悬, 微凉的山风拂过,吹散天边相连的云团,这才得以窥见朦胧云雾中, 那轮皎洁的明月。
见月怔怔地望着天上浮动的云影,呢喃自语:“做自己的……月亮?”
时聆冷哼一声, 骤然松开手:“你若自轻自贱, 那便没人瞧得起你。”
一时没站稳,见月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手腕被掐得通红, 她禁不住伸手去揉:“可是……”
“没什么可是。”时聆打断她,语气中隐隐透露出不耐。
醉意渐浓,时聆眼角染上薄红, 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人影模糊了刹那,她揉着眉心,神色略显疲惫:“我对你悲惨的身世不敢兴趣,也不想听这些。”
话落她转身向软榻走去, 疏影横斜间, 时聆站在萧瑟的树下侧首回眸, 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不过,若是我哪天心情好了, 还是愿意听你一说的。”
见月只好将话都咽回腹中,可还是忍不住伤神, 自己生如草芥,如今又是无根的浮萍, 漂泊无依, 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被捉回去。
“青荧。”时聆倚在软枕上, 安然自若地吩咐着,“找几个小鬼去给她们搭棚子。”
青荧脆声应道:“是。”
听她的意思是要留下她们,李婆子喜极而泣,连忙拉着见月,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
时聆掀起榻边的帘幔,柳眉轻挑,潋滟的眼波慵懒扫过地上的两人,她掩唇轻笑:“哎呀,忘记说了,我是这里的山鬼,不爱别的,就是喜欢吃人。”
而后她随意挥了下手,身边两个斟酒的小鬼便飞到李婆子面前,龇牙咧嘴地吓唬她,李婆子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下一刻,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小鬼身后传来:“是不是很可怕?”
李婆子吓得浑身哆嗦,却还是咬着牙道:“只求姑娘能收下小姐,老奴死而无憾!”
“你太老了,我就喜欢吃小孩,越年轻越好。”时聆伸出舌尖,轻轻触碰了下唇角,转眼又去看见月,“你觉得呢?”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丧命于此,反正这世间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见月跪在榻前,额头触地,不慌不忙地道:“若是姑娘想,见月别无二话,只求姑娘给个痛快。”
“无趣至极。”端详她许久,时聆恹恹道,“青荧,带她们下去。”
说完她翻身下榻,素手轻挥,那张软榻瞬间消失不见,她趋步往殿中走去,只留下单薄纤瘦的背影。
李婆子和见月未曾起身,仍跪在地上,向着她离去的身影俯身叩首。
厚重的殿门轰然阖上,将外面的景象彻底隔绝,青荧将跪着的两人扶起:“山中罕有人至,一时找不出歇息的地方,且先胡乱将就两日。”
想起方才的情形,李婆子心里一阵后怕,她拍着心口吁声道:“这是哪里的话,能活着就不错嘞,哪还敢想别的?”
接着李婆子替见月理好蓬乱的裙角,又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泥,眼神中是毫不遮掩的心疼:“只是苦了小姐……”
见月乖巧地蹭了蹭李婆子的掌心,颇为粗糙的肌肤划过她的脸颊,泛起微弱的疼:“见月不觉得苦。”
青荧看着略显狼狈的两人,疑惑道:“你们怎么会跑到山上来,是遇到仇家追杀么?”
“此时说来话长。”李婆子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如实告知,“老奴是施家的乳娘,无意间听到老爷想杀了小姐,便连夜带她逃了出来。”
“这倒是奇了。”青荧闻之不解,“既是家里的小姐,怎么会忍心痛下杀手,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婆子压低了声音,眼神四处乱瞟:“老奴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可越听越觉得奇怪,老爷居然说要把小姐的命换到公子身上,可咱府中根本就没有小公子啊!”
听到这青荧也觉得不对劲,她蹙着眉沉声道:“换命之术?”
李婆子摇着头道:“这老奴就不知道了,但听老爷的口气不像是在说笑,实在是担心得睡不着觉,老奴就直接带着小姐跑了。”
“是该谨慎些。”青荧凝神沉思,心想要赶快将将这件事告诉姑娘。
说话间,青荧已经叫来好几个小鬼,他们拾来枯草竹杆,七嘴八舌地争论着棚子该怎么搭。
“这样这样!”
“不对,你的杆子放反了!”
“哎呀你们都错了!”
看他们那拙手笨脚的样子,十三委实看不下去,从暗处走了出来,抢过小鬼手中的东西,变出几团粗绳,将竹杆紧紧捆在一起,继而用劲戳入地里。
竹杆立在风中,几道法力自十三掌间而出,两排竹杆瞬间立了起来。
正当他准备下一步动作时,有个小鬼的声音冒了出来:“我来,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