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用晚膳的丁若溪,惊的手中汤勺一下子滑落在白瓷碗中,愣怔半晌没说一个字。
巧儿原本也不想告诉丁若溪,可这件事知道的人太多了,压根瞒不住,而且听下人的口风,苏会为苏慕凉张罗的的葬礼异常隆重,就连被禁足的王妃李氏都破例解了禁足令,亲自站出来主持葬礼。
丁若溪沙哑着声轻问:“讣告上说的什么?”
巧儿忙将张贴的讣告告知:
“家严镇南王府养子苏慕凉,字墨青,因病医治无效,不幸痛于大魏元德六十五年四月三十日午时寿终正寝。距生于大魏元德四十六年四月三十日辰时,享年十九岁。
孤兄苏会侍奉在侧,亲视含敛,尊俗改服,遵父母之命谨丁于五月二日早八点出殡,葬于其家乡安县祖茔之安葬,扣在恭候亲世友赠奠哀此讣。
孤兄苏会泣血稽颡。”
百余字道尽了苏慕凉短短的一生。
丁若溪不知自己心头到底是何种滋味,但毕竟两人夫妻一场,无论对错,他人一死,也算是和她的恩怨一笔勾销了,她心里虽这么想,可这一刻胸腹间还是涨涨的有说不出的不适。
巧儿见她脸色不好忙追问道:“三娘,您没事吧。”
丁若溪轻轻摇头:“苏会还说了什么?”
“大郎君忙着办丧事没说什么,只说了等您心情好些,想去的话就去,不想去的话也随意。”
这时,许久没露面的丁若妤掀开门帘入内,恶狠狠的盯向丁若溪:“她是我哥八抬大轿娶进来媳妇,就算和我哥合离了,也应该送我哥一程,更何况我哥还这么在意她!”
后跟进来的小丫鬟闻言,吓的脸色都白了,忙拉着苏若妤的手小声规劝:“娘子慎言,小心又被大郎君责罚。”
丫鬟不说还好,一说丁若妤更气,她甩开丫鬟的手,红着眼尖声道:“他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他还能毒哑巴我不成。”
丫鬟霎时不敢再开口。
丁若溪顿时计上心头,她从桌案前站起身:“我去便是。”
她若和苏慕凉合离后直接离开镇南王府,还有不用去的理由,而今她这个被休弃的下堂妇,不但住在镇南王府,还吃着人家喝着人家的,若不去于情于理都不合。而且她还有别的打算。
苏若妤狠狠地剜她一眼,率先走出了房门。
丁若溪随后。
巧儿怕丁若溪跪的久了膝盖疼,忙拿了一个厚厚的棉垫子跟了上去。
金乌西沉,天色黑的如同被打翻的墨汁一眼望不到头,放眼看去,除了灵堂和廊下悬吊的羊角灯散发出的微弱光亮外,四下漆黑一片,苏慕凉的灵堂就设在他的住所,三进两出的套院,除了灯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响外,只余王妃李氏和苏若妤的隐泣声。
多日未见,王妃李氏鬓间白发多了许多,她面容枯槁,头上未戴发簪,一身的青绿色素衣,坐在灵堂左边,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再无往日跋扈的模样,就连看到她也只是眼皮子抬了一下。
苏若妤则边哭边往火盆里添纸,哭哭啼啼的道:“二哥,平日~你最怕疼,这下去了那边后伤口再也不会疼了,呜呜呜,二哥,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二哥.........”
丁若溪拿了一把冥币卷一起,就着火盆点燃,青绿色的火苗瞬间窜起老高,熊熊燃烧起来。
苏若妤见她面上无动于衷,气的起身推她一把,伤心欲绝的哀嚎:“都是你这个狐狸精,把我二哥害死了,若不是你,我二哥怎么——”
不等她说完,王妃李氏疲惫的制止她:“若妤!”
苏若妤也不想苏慕凉连死都不安生,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呜咽着扑在黑漆木棺材上痛哭流涕,旁边低声哭的下人“嗡”的一声,哭声变的更大了些,在夜色中平添几丝哀伤。
丁若溪刚才早有准备并没被思苏若妤推翻在地,她身子只踉跄了下,便站稳了。
一片嗡嗡哭声中,她抬起眼睛看向王妃李氏:“我有句话想和你说。”
王妃李氏似是被苏慕凉的死耗尽了心神,她眼珠子转动了下,疲惫的起身走出门外。
廊下悬吊的白灯笼迎风舞动,暗影洒在王妃李氏苍老的不止五岁的脸上,令她看起来无比的憔悴。她背脊挺的笔直,头也未回的冷声道:“什么话!”
丁若溪掩于袖中的双手缓缓摸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我怀~孕了,是苏慕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