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可以。”
这是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点咖啡,而是随意点了两杯饮品。
点好之后,他们便在靠窗的一个座位,面对面落了座。
“有什么想问我的抓紧时间问,”司韫说话很直白,“咱俩单独撞上的几率可不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你怎么知道我有想问的?”
“因为有些事,枕风眠打死都不会告诉你,当然,我猜你也不会当面问他。”
陶醉惊讶于他读人心的能力,索性也直来直去:“那我就直问了。”
“嗯。”
“他当时是怎么受的伤?”
“很抱歉,具体细节不能透露。”司韫只能统而言之的回答,“总之就是在试飞过程中出了一些意外。”
“试飞?”陶醉听到,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短短两个字,被她这个最会控制气息的人,说得踉踉跄跄。
她嘴唇颤抖着,眼眶是在一瞬间湿的。
如果要给“试飞”两个字下个注释,那这个词里面的“试”或者和大家惯性思维里的“试”背道而驰。
生活中,我们会经历各种各样的试验,这些试验的存在,大多数是为了规避风险,而试飞,是直面风险,是制造风险,是主动与风险硬碰硬。
所以,试飞,可以意为:在刀尖上飞行。
为了得到最为完整的资料,包括极端条件下的极值资料,试飞员必须进行难度最高、风险最大的飞行,这其中,包括各种各样的未知情况和高难度操作。
对比着来说,在实战过程中,飞行员需要根据实际风险决定操作。
但在试飞这个环节,在不知晓性能边界和安全极值的情况下,试飞员必须假设自己要面临所有风险。
只有将所有风险全部提前演练一遍,才能够得到最为全面和精准的资料。
而其中,就包含着很多被称为“死亡边缘”的风险。
稍有不慎,机毁人亡。
可那晚。
那晚,当她触摸到他的伤口,他只是云淡风轻地跟她说:“很小的伤,很快就痊愈了。”
她当然没信。
但她也没想到,这背后的真实原因竟然会这么沉重。
这一刻,陶醉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一只大手攥住,又涩又痛,当年失声的天崩地裂感再次袭来,她重重哽了下喉,开口时嗓音浑浊到不行:“然后呢?”
司韫眸光一沉,语塞了瞬,顿了顿才说:“在ICU里住了大半个月,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陶醉听到,重重吸了一口气。
她真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稍微平复了下心情,但开口时,嗓音依然控制不住的颤抖:“这件事,什么时候发生的?”
问完,陶醉本以为司韫会说一个具体的年份,结果,没想到他却给了她一个跟她有关的时间刻度:“你大学毕业那一年。”
陶醉猛然一惊。
司韫在这份沉默的空白里,添上一句:“没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是他一生之憾。”
这份遗憾,不只是因为他缺席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也不只是因为他错过了他原本计划表白的时间。
他最大的遗憾,在于他们从那天起开始失联。
然后,一失联,就是这么多年。
而此刻的陶醉,在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之后,再无心力去安放自己的苦难。
虽然,命运也在那年,对她施加了最为残酷的考验。
但她现在的心,只盛得下他。
她不禁开始自问:为什么自己要那么脆弱。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没有陪在他身边。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替他承受这一切。
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无力,她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任凭眼泪无声地落。
这种状态,真的会让你相信: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愿意将所爱之人的苦难代为受之。
司韫好像在这一刻,才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年平平无奇的她,能让他这个天之骄子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墙壁上的时钟随着她安静的哭声静静摇摆,直到咖啡店闭馆。
司韫把她送回酒店,路上,他不想让气氛太伤感,找着话题跟她聊天:“你跟他一起出过远门吗?”
陶醉没反应过来,用气音细若游丝地“嗯?”一了声,才道:“上次一起回了京溪。”
“怎么回的?”
“坐高铁。”
“知道他为什么不坐飞机吗?”
“......现在知道了。”她如鲠在喉道。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就对高空产生了巨大阴影,坐飞机时会心悸。”司韫尽量平静地说道,刻意忽略那些他为重返蓝天做出的艰辛努力,“所以,以后想跟他约会或旅游,尽量别提太远的地儿,要不我怕他这个一根筋的恋爱脑真的会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