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从对面惊诧不已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嘲讽般地勾起了唇,“关于艾乐客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呢?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在某一天看到了他抱住女装不肯撒手的样子,于是想当然地认为他有某种见不得光的癖好,但事实上,他对裙子的偏执来自于从小压抑的生活环境下形成的扭曲认知,他认为只有穿上漂亮裙子的人才配享有宠爱。”
艾米莉亚僵硬已久的表情突然变得生动起来,被难以置信占据得满满当当。
虞笙继续往下说:“说白了,他这个人太缺爱了。不过也能理解,身边有个时时刻刻想提醒他鸠占鹊巢的姐姐,他对于自己已经拥有的父爱肯定充满了不安,估计时时刻刻都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不是我的,不该是我拥有的。”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次你父亲朋友的儿子来剧院闹事,你替艾乐客出了头,事后他很努力地藏住自己情绪,但我还是能看出他是真的很高兴。我告诉他你受伤了,他脸上的担心也不是假的,我稍稍一'怂恿',他就冲出去找你了。”
“艾米莉亚小姐,他很在乎你,很在乎奥里昂,也很在乎已经离开的麦琳。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剧院,而是站在舞台上,留在这个给了他温暖的家。”
“另外,我想你也不用再费尽心思去赶他离开了。你的父亲他已经改变主意,这剧院最后还是会写上你的名字。你真正需要做的是好好想想,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别再继续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说完这段长篇大论,虞笙拿起包离开,很短的工夫,门里传来恸哭声。
她脚步一顿,心头莫名烦躁,脚尖一转,进了隔壁的烟室。
点上烟后,她脑海里涌进来无数小时候的记忆,一半是小舅妈无节制苛责自己的画面,还有一半是小舅舅温柔的眉眼。
只不过这种温柔是对着他亲生女儿的。
那时候,即便她再不愿意承认,她心里的艳羡也做不了假。就像现在,在调查过程中,旁观到奥里昂对艾米丽爱无微不至的照顾时,她不受控的嫉妒和羡慕。
在她看来,艾米莉亚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也能理解,要怪就怪爱的力量过于强大,总能将人的贪念越喂越大。
虞笙自嘲地笑了声,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虞宏彬号码,用干瘪的声线嘘寒问暖了两句。
虞宏彬默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笙宝,怎么突然说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还是说事业受阻,手上不宽裕了,爸爸这就给你打钱。”虞宏彬和叶尔澜不同,他的补偿着重表现在物质方面。
“……”
“抱歉,打错电话了。”
虞笙没理会对面那头传来的“这怎么能错?除了我,你还有几个爸爸”的嚎叫,面无表情地掐断了电话。
果然,她就不该对年少时得不到的父爱怀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第20章
进入十月, 柏林气温骤降,虞笙一出剧院,冷风扑面而来, 顺着她为了透气敞开的衣领往下钻, 顿时让她感觉自己的骨缝里都布满了冰碴。
尽管菲恩今天不在别墅,但他还是留下了一名司机,专门负责接送虞笙的出行。
司机早早在停车位上等着,虞笙走过去,察觉到动静, 他利落地下了车,替她打开车门。
虞笙用德语回了句感谢的话,上车后,她在通讯录里找到孟棠。
电话拨通的那一霎那,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重蹈覆辙, 数不清是第几次犯下大忌——自作聪明地劝别人“洗心革面, 重新做人”的大忌。
心虚和自我埋怨就像铅块, 堵住了她的喉咙。
长时间没等到虞笙的声音, 孟棠耐心尽失, 主动打开话题:“刚才我接到了艾米莉亚那边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的艾米莉亚嗓音沙哑, 像刚哭过。
“听她的意思, 你已经完成了委托?确定是这样,我现在让江北写份报告, 再把关于这项委托的档案全都归到已完成那栏。”
迎来又一阵漫长的沉默,孟棠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车窗外柳絮一般的茸毛擦过虞笙的侧脸,敏感的肌肤感觉到了一阵酥麻的痒意, 她伸手挠了挠,一面轻声说:“刚才汇报工作的时候添油加醋了不少, 怕是又多管闲事了一回。”
孟棠响起一声嗤笑,“你要是不多管闲事,夹带个人情绪私货,都不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