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恩听得一知半解,那场谈话不了了之。
五天后,议题换了个方向,他们开始讨论起半年前的绑架事件。
那次是菲恩先开的口:“我感觉我的体内存在着一种毫无意义的情绪,这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
“可以具体展开说说吗?”
“我会经常在半夜惊醒,梦里全都是戴着面具的劫匪,他们对着我露出了癫狂的笑容。”
“一号公馆附近有一个玫瑰庄园,花季一到,芳香馥郁,我的堂兄总会点评一句这是天堂,不可否认,它们确实很美,气味也迷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我的鼻尖只有泔水惹人作呕的气味,它让我心脏狂跳……不知道我的父母有没有告诉过你,在我被绑架的那几天,我一直被关在一个又小又臭的泔水桶里。”
“我没办法再一个人待在阴暗狭窄的地方,我开始习惯睡觉时开着灯,避免独自出行的情况。”
“对了,前天晚上,我摔碎了一个杯子,当然不是意外,我是故意摔的,它的破碎让我觉得不太舒服,我想起了那些劫匪用碎玻璃在我手臂、大腿上作画的场景……伤口并不存在,但我痛到冷汗直流——即便我当时是在梦里。”
“我母亲因为担心我,最近几天,总会在半夜进入我的房间,察看我的睡眠情况,昨晚,我被她发现做了噩梦,可能是她的怀抱太温暖了,我没忍住说了不该说的话。”
“是什么话?”
菲恩沉默了好一会,“妈妈,我好疼。”
这五个字得到多琳满是惊喜的反应。
当时他不明所以,现在和特兰斯谈论起这事,才理解了一些。
这是他一次对多琳撒娇,估计也是第一次让多琳真正体会到身为母亲的责任和使命感。
——这世界上很少有父母会希望孩子在该疯闹的年纪老气横秋。
菲恩:“她说,在我的梦魇彻底消失前,她想要和我的父亲陪我一起在一张床上睡觉,我觉得这很奇怪。”
“哪里奇怪?“
菲恩别开眼,“我已经十二岁了,还是男孩,独立的年纪,和父母睡在一起这事本身太奇怪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你想拒绝她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
菲恩不自觉舔了舔干涩的唇,“她和父亲的疼爱能帮助我驱赶这段缠人的记忆和这种毫无意义的情绪,我想我没有办法拒绝她。”
特兰斯这才对他最开始的表述给出回应,“这种你认为的毫无意义的情绪叫做恐惧,但我认为它并非毫无意义,至少它帮助你打开了第一扇门。”
第58章
十二岁的菲恩其实不太能理解这句话, 但他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心理咨询师都喜欢故弄玄虚。
特兰斯看出了他妥帖举止下一视同仁的不屑,也不计较, 一笑而过, 甚至还不计前嫌地列举出了数十条能缓解负面情绪的“妙招”,比如听音乐、看电影,又或者是养一只小宠物,“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最简单的办法,简单到了俗套的地步, 所以实践起来也格外容易,可能也正是容易,它的效果对你来说,不会那么显著。”
菲恩让他不妨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什么方法才是最显著的。
“去找到让你痴迷的事物, 可以是一件事, 一样东西, 又或者是一个人。”
“一个人?”菲恩联想到了爱情, “爱情对一个还不满十二岁的孩子来说, 是不是过早了?我想这个年纪, 不会有人能够真正痛彻心扉地理解爱情, 就像他们总是不能区别出一见钟情和追求短暂的新鲜感和刺激。”
特兰斯掩下“这种时候怎么就承认自己是个孩子了”的反应, 耐心十足地同他解释爱的定义有多广泛,以及限制爱情的不是人的年纪, 而是他对爱本身的理解和承受能力是否到了他能够好好面对爱的地步。
这样平静的谈话持续四五年。
菲恩迎来了他的高中生活,和莱夫不同,他念的是公立学校, 加上刻意的隐瞒,学校里无人知道他是弗罗伊登伯格家族的继承人。
别有用心接近他的人少了大半, 他乐得其所。
就在他第一次准备好要享受自己的学习生活前,班级发生了霸凌事件,被霸凌的人叫爱德蒙,也是他进入高中后交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不管是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理念,还是他的私心,都在告诉他他应该对爱德蒙伸出援助之手,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