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了个“是的”。
特兰斯:【下周三上午的约见,是否还要继续进行呢?】
菲恩:【我想没问题。】
特兰斯:【那就定在我在汉堡的咨询室里见面了,如果改变主意,请提前告知我。】
掐灭屏幕后,菲恩陷入了长达数分钟的空虚状态,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像快要脱离他的掌控,这一刻他很想见到她,想要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想要进入她,横冲直撞地在她的体内留下自己的印记。
她很少因为疼痛哭泣,但他知道她其实很怕疼,她只是强忍着不说而已。
如果在他们做|爱的时候,她睁着湿漉漉的一双眼睛看他,他觉得他一定会发疯。
——他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怪物,但他偶尔闪现出的冲动总在强调他的不寻常。
在周三的会面上,他蹦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很害怕被她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特兰斯问:“弗罗伊登伯格先生,你说的她是那个让你痴迷着的女孩吗?”
菲恩没说话,用聚着光的眼睛告诉他答案。
特兰斯心领神会,稍顿后继续问:“她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或者说她象征着什么?”
菲恩说她是生命,“鲜活又自由的生命,也是能让我感受到自己存在的生命。”
特兰斯换了个角度,“你认为的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阴暗、虚伪、胆小,喜欢逃避现实。”
“还有呢?”
“糟糕透顶。”菲恩浅显易懂地总结道。
特兰斯没点明他是在妄自菲薄,另起话头:“我想你这次来,是做好了追溯过去的准备,那请允许我最后再问一遍,弗罗伊登伯格先生,你真的决定了吗?”
这个问题在来的路上,菲恩已经向自己的心确认过了,以至于这会他能做到毫不犹豫地点头,“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房间里燃着木质调的香薰,有助于舒缓紧绷的神经,菲恩在特兰斯的引导下阖上了眼,片刻空气里响起华丽高雅的古典乐。
德国孕育了不少有影响力的古典作曲家:巴赫,贝多芬,舒曼,勃拉姆斯……
也比如这首《Songs without Words》的作曲人、浪漫乐派最具代表的人物之一的门德尔松。
不一会,菲恩脑海跳转出很多幅场景,从他接受家庭教师柏妮丝的教育开始,到未满十二岁时遭遇的绑架事件,被困在肮脏发散着恶臭的泔水桶里,画面最后定格在他与特兰斯的第一次见面上。
十多年前的特兰斯样貌与现在没多大变化,尤其是身形,挺拔俊秀,他还是英德混血,但他的英格兰血统要更为强大,具体表现在他M型的发际线上。
让他庆幸的是,特兰斯没将十二岁的他当成需要用一根棒棒糖哄骗的小孩子,而是将他视作了可以平等交流的成年人,这让他感到轻松。
特兰斯问:“弗罗伊登伯格先生,你听说过马丁 ? 塞利格曼这个名字吗?”
菲恩诚实地摇了摇头,声称自己闻所未闻。
特兰斯朝他递过去一个理解的目光,“他是著名的心理学家,也是我尊敬且崇拜的一名学者,他曾经将抑郁称为精神障碍学中的'感冒',用他的理论说,弗罗伊登伯格先生,你并非不正常,你只是作为一个正常人,一不小心染上了一场能让你头疼脑热的疾病而已,不是绝症,自然有治愈的办法,只是耗费的时间或许会很漫长。”
菲恩虽然不认识马丁 ? 塞利格曼,但他在来之前,也做了不少关于心理学知识的功课,了解了关于心理咨询的几个流派。
常见的有人本主义理论,process-based,以倾听为主,尽可能少实行干预,偶尔引导出一些思考的方向,帮助咨询者重新建立起与自己情感的链接。
还比如CBT(行为认知疗法),以及精神分析疗法。
他忍不住在心里猜测特兰斯究竟属于哪种流派。
碍于他对专业知识的理解还停留在基础层面,这个问题没能得到解答,就在他思绪变得一片混乱时,特兰斯突然提起了一个人,“你的家庭教师柏妮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菲恩顿了几秒,“严厉,认真,负责。”
“你喜欢她吗?”
菲恩摇头说不,“我没有特别喜欢或讨厌的人,他们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凝视着窗外的风景,那天的汉堡也下了场大雪,雪花纷纷扬扬,衬得他面容格外沉静。
“你的父母、祖父在你看来也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