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最难能可贵的是在意识到自己犯错后,还能做到第一时间承认,并且纠正。
可这世界上有几个圣人,多的是装腔作势的伪君子,就算是菲恩,她也不能打包票说他干净磊落到称得上圣人的程度。
菲恩坐到她对面,探了探她光裸的脚,冷得过分,于是他顺理成章地用双手捂住,一面说:“从纯粹理性的角度分析,我想我没有做错过一件事情。”
这话如果从别人嘴巴里蹦出,一定会被打上自大狂妄的标签,但经由他说出,配合诚恳的神色,可信度抬高不少。
片刻,他将话锋一转:“不过从纯感性的角度分析,跟你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在犯错。”
“什么意思?”虞笙每个字都能听懂,组合在一起,却让她一头雾水。
“感性至上的人,或者说被感性支配着走的人,不应该无时无刻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和欲念折磨自己……就像现在的我,这行为太愚蠢了。”
见她还是一知半解,菲恩继续解释:“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在克制自己,克制在我身体里并不充盈的感性基因……我想我这是在自讨苦吃。”
他光看着她,他就感觉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又回来了,这也是他被感性支配的结果。
因为太喜欢,喜欢到抚摸它时力度失去了分寸,他生生将它的羽翼折断,然后看着它在自己掌心残喘,眨眼间隙,化成云烟飞向天国。
虞笙不是具象的蝴蝶,她是更灵动、更富有生机的生命,她看起来那么坚强,实际上却脆弱不堪,如果他太大力,他想她会和蝴蝶一样,永远飞走的。
菲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强迫自己从占有欲里脱离,这表现在他替她揉脚的动作又轻缓了些,他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轻柔,语气更像春日在空中闲庭信步的云。
“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再和我说说她们的事,我想我会很乐意地倾听。”
虞笙从他认真的表情里,意识到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只因敏锐地看穿了她熬过两个晚上后快要装载不下的倾诉欲望。
她没有不下的道理,即便直到现在她的声带一经摩擦,还是会产生难忍的痛感。
于是她花了整整二十分钟,把她们三个人之间的美好回忆同他叙述了遍,说到最后,自己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足足过了几分钟,她才彻底压下唇角勾起的弧度,“你说的对,做错了事,就该好好道歉。”
她不能再逃避,也不能再撒娇了,更不能作茧自缚地再次将自己最珍视的人越推越远。
没有人会永远停在原地等你,你必须要及时调整你的心态,学会冷暖自知,情绪自洽。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虞笙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双脚从菲恩掌心解放出来,找到感冒药,含在嘴里,再灌一口温水。
连同过去的愧疚和悔恨,一并吞咽下去。
-
当天下午,虞笙见到了孟棠。
她就站在街对面,脸隔着朦胧的白雾和稀疏的枝叶映到虞笙眼底。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过于遥远,给虞笙产生了一种她好像也瘦了不少的错觉。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会,齐齐朝对方走去。
虞笙的步子迈得比她急,抢先过了红绿灯,走到她身侧时,喘了会气。
孟棠自然地将她扶起,“你烧退了?”
“退了,不过喉咙还不舒服,鼻子也塞着。”虞笙直起腰,打量她几秒,她果然是瘦了,素着一张脸,脸色微微发白,加绒卫衣领口偏低,没缠围巾,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凹陷分明的锁骨。
虞笙将自己的围巾解下,递到一半时,被孟棠拦住,“我不需要,你自己戴着。”
她是在用她特有的方式照顾自己,虞笙是知道的。
“一半一半?”
孟棠睨她,“你还能把围巾拆一半了?”
“这样不就行了?”虞笙边说边将围巾尾端缠上孟棠的脖颈,自己用另一头缠住,两个人看着像连体婴。
孟棠拧紧眉说好蠢,但也没解下。
虞笙笑了声,现在的氛围和那晚相差十万八千里。
她忍不住又想起三年前孟棠来柏林找她,她们之间剑拔弩张的状态——互相埋怨,互相指责。
为了同一个人,恨不得死死箍住对方的脸颊,把最难听的一个字一个字掰碎了喂进那张冷冰冰的嘴里。
至于为什么要相互责怪?
只有一个原因:把错都归咎到别人身上,就会让自己轻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