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这才想起程鸢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你有个很伟大的爸爸。”
“我也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虞笙笑笑,没接话,继续东张西望,片刻瞥到靠近书架的储物柜第一层放着几个相框,全是合照,隔得远,她看不清照片里的人。
程鸢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笑着解释道:“这是上任店主在住院时候遇到的病友,有些已经去世了,其他人直到今天还保持着联系。”
“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
虞笙走过去,拿起最边上的相框看了会,视线突地一顿,同样凝固住的还有她全身上下的血液。
仿佛在一瞬间,她陷入缺氧状态,僵在原地,唯独大脑还能继续思考。
于是,她花了两分钟的时间去思考出现在眼前的不合理画面,毫无结果。
她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被无数个不同人格的她占据,沸反盈天,耳膜和她的心脏都快要疼到炸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找回自己声音,“你刚才说照片上的,都是得过癌症的人?”
程鸢朝她点点头。
虞笙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指了指最角落的那个人说:“她呢?”
这时,仿佛有一半的灵魂被人从躯壳里抽离走,只剩下理性的血肉,她忽然又平静了下来,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还活着吗?”
五分钟后,她在电话里从上任店主那得到了答案。
第51章
程鸢说的这家面馆, 也是某个罹患过癌症的病人开的,开在小巷深处,店面不大, 里面只横着五张四人桌, 正值饭点,空位全被占去。
估计都是熟客,彼此间也认识,嬉笑声不断,沉默寡言的人则是十分捧场地听着, 烟火气息十足。
两个人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才等来位置,程鸢推荐了青椒炒肉干拌面,虞笙说自己喉咙干, 想来点有汤汁的, 就换成了汤面。
她吃面的时候, 把头埋得很低, 一开始程鸢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直到店里的散客陆陆续续走了, 稍稍安静下来, 将她轻微的吸鼻抽噎声衬了出来。
程鸢担心是错觉, 求证般地先叫了声,等她抬起头, 突地一顿,“怎么哭了?”
“汤底太辣了。”虞笙接过她递来的纸巾,但没用来擦脸, 只是将它攥紧在手心。
程鸢垂眼看了下她不算浓郁的汤底,不由露出狐疑的神色——印象里, 她是个挺能吃辣的人。
“那别吃了,我让老板重新做一份。”
虞笙摇摇头,“没事,味道刚刚好,多吃几口就习惯了。”
她甚至往里面多加了些辣椒油。
“虞笙姐,你是不是不开心?”程鸢看着她,忽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照片上的那女孩是你认识的人吗?她也是你之前的委托——”
这也是她半小时前拨出上任店主电话后最想问的问题。
虞笙打断她,“程鸢。”
“嗯?”
“你能跟我讲讲,生病那会的事吗?”
那场病对于程鸢而言,不是什么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相反,它是勋章,是构成她现在能勇敢乐观面对生活的底气,所以她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应下,全程保持着温暖灿烂的笑容。
虞笙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问一声“疼吗”,又或者“那时候有人陪着你吗?”
对她的所有问题,程鸢都照实回答,“很疼,中间好几次我都在想,就这么死掉算了……后来有天晚上,我看见爸爸在偷偷抹眼泪……他是个很内敛的人,情绪稳定到我都没见过他大喜大悲的时候,但他为了我哭了,那会我才彻底下定决定,不管多疼,都要坚持下去……怎么说呢,徐则桉是我那时的信仰,但我的爸爸才是真正支撑我的灵魂支柱。”
虞笙扯开一个笑容。
强颜欢笑的模样,落在程鸢眼里,挺不是滋味的,满脑子的困惑又席卷上来,但这次她什么都没有问。
吃完走出面馆,程鸢问:“虞笙姐,你这次会在这待多久?”
虞笙隔了几秒才回答:“一会就走。”
“这么赶?”程鸢拿出手机,点了下屏幕,“等你到杭州都半夜了,还是留在这睡一晚吧。要是酒店订不上了,你就来我家住。”
虞笙拂了她的好意,借口说自己有急事要处理。
程鸢没再多说,等她形单影只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青瓦石墙的另一头前,抬腿,飞快跑过去,拽住她衣袖,大口喘气的同时说:“虞笙姐,借我一下你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