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是事实,所以菲恩给不出任何否定的言论。
他的眼尾看上去有些红。
虞笙抿了下唇,又伸手揉了揉他脑袋,湿答答的触感和干燥蓬松下的状态完全不同。
见她夸张地流露出嫌弃的神色,菲恩忍不住轻笑。
虞笙起身:“先吹头,然后给你重新上药,再然后我们一起——”
她停顿了会,笑说:“看部电影。”
电影是在影音室看的,帘幕对过去是一张栗子色的组合型真皮沙发,菲恩的大长腿无处安放,横出去一截,看着不太舒服,虞笙窝在他胸前倒是无比惬意。
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扫兴,菲恩怀里一轻,等他反应过来,虞笙已经光脚走到窗帘前。
还是陈梦琪打来的。
陈梦琪轻声说:“虞笙姐,我跟你说两件事,你千万别和孟棠姐说是我告诉你的,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说的。”
虞笙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孟棠姐可不是傻的,工作室助手就你和江北两个人,江北那性子闷得跟什么一样,打小报告的事哪次不是从你嘴巴里传出去的?
心里这么腹诽,嘴巴还是假模假样地给出承诺:“保证不跟她说。”
“行。”沉默两秒,陈梦琪吐出一口气,再次开口时语速飞快:“第一件事,孟棠姐昨天被人打了,不过不重,只是皮肉伤,我问她是谁打的,她摇头说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她心里跟明镜一样。”
虞笙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第二件事呢?”
“你还记得你去柏林前接的委托吗,鉴定杀人犯对自己女儿有没有愧疚之心的那个,昨天我看到新闻说那位父亲冲到那杀人犯公寓,乱刀捅死了他,看着他断气,才去警局自首。”
虞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无疑这是一个考验人的工程,尽管她成功调整了呼吸节奏,声线还是不可避免地颤抖:“孟棠知道这事吗?”
陈梦琪:“早上我和她说过了,她也叫我别告诉你。”
虞笙攥了下窗帘又松开,“你帮我订张回国的机票,明天的。”
“好的。”陈梦琪多嘴问了句:“那你这次回来还要去柏林吗?”
空气霎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虞笙又扯了下窗帘才抛出两个字:“再说。”
她挂断电话,转身,菲恩意味不明的目光浸入她眼底,碍于她的肌肉已经僵硬,根本挤不出笑容,只沉默地回到他怀里。
许久微微仰头说:“可以开始播放了吗?”
菲恩很轻地应了声,拿起遥控器摁下播放键。
虞笙以为自己没有心思再看电影,事实上她的状态进入得很快。
这也确实不是她第一次看《罗马假日》,只是之前那次光顾着惊叹赫本的魅力,很多细节都被她忽视得彻底,今天再看时多了不一样的体验。
当剧情推进到Ann决定离开罗马时,菲恩忽然出声,念的是影片中的台词,和赫本的声音完美重叠,介于低沉和清透之间,别有韵味。
Ann:“I have to leave you now.”
(现在我要离开你)
Ann:“I'm going to that corner there and turn.”
(我会在那个街角转身走)
Ann:“You must stay in the car and drive away.”
(你留在这里,开车离开吧)
Ann:“Just drive away and leave me,as I leave you.”
(答应我目送我离开好吗,各走各的路)
Joe:“All right.”
(好的)
Ann:“I don't know how to say good-bye.”
(我不知道该如何道别)
Ann:“I can't think of any words.”
(我说不出话来)
虞笙忽然在这时想起了Joe的回答,她的声音也和黑白电影里主角那低磁的嗓音重合上:“Don't try.(那就别说)”
电影播放完的下一秒,影音室的灯全亮了,虞笙起身换了个姿势,改成正对着菲恩的脸,他的表情看上去无比纠结又痛苦,仿佛在同什么负隅顽抗着。
到底是什么呢?
虞笙忍不住想。
她的思绪发散得很快很远,最后靠着菲恩的深吻才得以归拢。
“虞笙。”
“嗯?”
“笙笙。”
原来他只是想叫他的名字。
虞笙看着他,又嗯了声。
他不再叫她。
人是欲望的盘中餐,不管是物欲,还是情|欲,一旦撕开了一个口子,就会一股脑地往外倒,直到宣泄殆尽。
但那天晚上,菲恩低头看向她的时候,还是异常的温柔,他的嗓音轻柔的像风。
他还告诉她他到底有多迷恋她,还反复地跟她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