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那些久居高位的总裁们常做的那样,像是需要短暂的梳理脑中的信息们,再做出最后的决断。
但这一次,她敏锐地发现了他的耳根几乎是烧红。
舒桥盯了会儿,抬手在上面碰了一下。
商时舟猛地睁眼看过来。
舒桥与他对视片刻,终于透过他伪装冷静的本质看到了他眼瞳中些许的迷离,慢慢开口:“……你发烧了?”
商时舟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这次舒桥没信。
她从床上爬起来,折身去找行李,然后里面掏出了一个电子体温计。
商时舟扫了一眼,下意识开口:“你怎么还随身携带体温计。”
舒桥的动作顿了顿,她拎着体温计在商时舟面前晃了晃:“眼熟吗?”
商时舟本能觉得哪里不对,但没反应过来。
边听舒桥慢条斯理中带了点儿咬牙切齿道:“足足47欧的电子体温计,我不得到哪儿都随身带着?”
商时舟:“……”
他足足迟钝了三秒,才想起来这个数字背后关联的记忆。
商时舟沉思片刻,完全抓不住重点:“是当初没有附购物小票?”
舒桥:“……”
重点是购物小票吗!
重点是明明有其他便宜好用的牌子,他偏偏要选贵的!
商时舟看着舒桥的神色,比较确定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虽然自己此刻的脑子并不太支持他想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但不妨碍他慢慢眨眼,紧急开口:“我觉得我应该是发烧了。”
又补充一句:“但我药物过敏种类比较多,所以不能吃退烧药。”
言下之意是,既然如此,其实测不测体温都无所谓。
反正不能吃药,都得靠自己。
舒桥果然已经在这句话后,短暂忘记了47欧的问题,她抬手在商时舟额头扫了一下,然后得到了38.9°的结果,整个体温计的面板都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
她盯着这个数字看了片刻,缓缓拧眉,又扫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只有37.5°。
四目相对,舒桥有点恶狠狠地剐了明显在逞能的商时舟一眼,然后掏出了一盒降温贴,不由分说地在商时舟额头贴了一片:“不能吃药就物理降温。”
冰凉的触感从额头传来,原本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的脑子变得清明了一些,头也没有那么沉了。
下一刻,商时舟已经被舒桥不由分说地按倒在了身后的床上,怀里还被塞了玉桂狗抱枕。
“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躺在这里。”舒桥双手托腮,撑在床上,吸了吸鼻子,鼻音有点重:“你觉得呢。”
加长林肯悄无声息地平稳前行,若非偶尔的转弯带来的偏离感,几乎要忘记自己其实身处车中。
这个刹那,商时舟看着舒桥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希望车子能颠簸一下,亦或者急刹车。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他弯了弯唇,抬手将舒桥也拉到了床上,背靠他躺好,圈过她的腰,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她的脖颈。
很烫。
又很痒。
舒桥本来觉得自己又冷又热,等到商时舟这样贴上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几乎算得上是冰冷。
她有点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却被商时舟一把按住:“别乱动。”
车路过一处减速带,颠簸一瞬,舒桥被轻微晃动,与商时舟之间此前还留着的一点缝隙都被填满,她浑身僵硬,连呼吸都放轻了。
直到均匀的呼吸从耳后传来。
舒桥愣了愣,极轻缓地起身,撑着身体向后看去。
商时舟睡着了。
他的皮肤本就是偏向高加索人种的苍白,高温让他的脸颊多了点红晕,唇色却白,头发也因为这个姿势而凌乱了许多,让他看起来有种奇异而吸引人的病态美。
舒桥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直到她的视线里多了一点动态的白。
她有些恍然地抬头看向车窗外,却见驶离了巴黎的窗外是一片秋末衰败的麦田,有乌鸦振翅盘旋,而天穹之上,不知何时飘落了细碎的雪花。
像是梵高的那副《麦田上的乌鸦》。
舒桥曾经去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馆看过真迹,彼时她长久地在那幅梵高生前最后的画前驻足,然后闭眼掩去其中的泪光。
而此刻,她见到了仿若再现的一幕,依然长久凝视,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冬天来了。
这是漫长深秋后,初冬的第一场雪。
她已经度过了足足四年独自一人穿行的初雪,而今年,有人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是的,商时舟纵使睡着了,一只手依然紧紧攥着她,仿佛生怕她偷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