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了无羁一眼,问:“今日休沐,你小子怎么会舍得回来?还穿成这样?”
听到他这么问,无羁脊背一直,脑门上冷汗直冒。
“做贼心虚,原来是这么感觉。”他一边收拾着碎屑,一边用仅他一人听到的声音低语。
“你说什么?”黄晃年龄有点大了,有点耳背。
无羁起身,将碎瓷屑扔到专门放垃圾的木桶里,随即走到黄晃面前,鼻翼翕动,嗅了嗅,问:“教习,你在煮什么呀?好香啊?”
黄晃面色一怔,挪动身形,挡在炉子前,说:“没...没什么。”
早在无羁推开门的一瞬间,就隐隐觉得这香味有些熟悉。
方才,他蹲在地上时,余光无意中瞥见了被他扔在炉灰中的银色鱼头。
他才从池子里抓过,对这鱼熟悉的很。
锅里炖着什么东西,便不言而喻了。
无羁本以为他从极北苦寒之地弄来这鱼,是为了做研究用的。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也是为了吃。
难怪他只在莲池那处骂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合着是回来煮鱼汤来了。
想到这里,无羁心里的负罪感没有那么强了。
大不了,他下次亲自去极北苦寒之地多给他抓一些回来。
无羁看着他出神的同时,黄晃也在观察他。
无羁这小子,是老秦头的心头肉。
他对这个徒弟,比对他亲儿子还要好。
黄晃见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那锅鱼汤,似是馋的厉害。
他心有不忍,转身进了厨房,重新取了两只碗来,掀开锅盖,氤氲热气瞬间腾空。
原本就有些狭小的后院,一时间,香气四溢。
鱼汤呈奶白色,黄晃在上面洒了一层小葱丝,搅拌一下,香气更胜。
他盛了两碗出来,其中多的那碗,放在了无羁面前,并招呼他坐下。
“你小子,可真是有口福。快坐下,尝尝我煮的鱼汤,”
黄晃一个人生活,锅碗瓢盆用的都是最小号。
他那锅鱼汤,只够他自己喝的。
可现在,他把一大半,都盛进了他面前的碗里。而他面前,只剩下小半碗汤了。
无羁看着他面前的小半碗汤,忽然有些哽咽:“教习,您...”
话没说完,黄晃打断他的话,说:“我方才用过了,不太饿。这鱼啊,特别鲜。是我花了很多心思,专门从极北苦寒之地运来的,咱们这边都没有。你定然是没有吃过,快尝尝,一会儿凉了该泛腥了。”
话落,他垂眸,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碗,轻抿一口。
在此之前,他和其他学子一样,一直以为黄晃教习当真如传言所言,固执刻板,又不近人情。
除了教习和学子之外,他们本没有什么多余的交情的。
可他却肯把餐食分他一大半。
黄晃又喝了一口,放下碗时,注意到无羁的注意力依旧在他身上,便随口问了一句:“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真实的教习和传言中的教习,很不一样。”
“传言中,我是什么样的?”
无羁犹豫一瞬,正准备换几个和缓一点词来形容他时,忽然听到他一声低笑。
黄晃看着他犯难的模样,捋了捋胡子,说:“是刻板,固执,还是不近人情啊?”
“都...都有。”无羁磕巴着,回应他。
看着无羁略微拘束的模样,黄晃眼底聚起一抹笑意。难怪老秦头这样宝贝他,果然有点可爱。
“快喝吧,喝完赶紧离开。我待会儿还有事,得出去一躺。”
他面前这碗汤,色香味俱全,比他上次在后山烤的那条要香的多。
单单是闻着,他便口齿生津。
可他却一口都喝不下去,甚至没脸把碗端起来。
最终,他站起身,把眼前那碗鱼汤端到黄晃面前,弯下腰身,郑重朝他鞠躬,致歉。
“教习,学生此番前来,是来认错的。您的鱼汤,我不配吃。”
黄晃自上而下打量他一眼,问:“我的鱼,是你小子偷的?”
“对不起,黄教习。不问自取,便是偷。我偷了您的鱼,三条。无论您想如何罚我,我都认。”无羁垂着脑袋,几乎不敢和他的眼神对视。
他害怕从教习眼中,看到失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错过了黄教习眼中的一抹意外之色。
他恶名在外,旁人见了他,全都是躲着走。他倒好,自己送上门来。
“你小子,的确有几分胆色。你就不怕我大鞭子抽你。”说着,他站起身,从一旁桌案上取了长鞭,朝着空气,用力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