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即刻前往藏书阁同黄晃教习认错,而是去了老师的房间。
他从老师房里寻了个空的花瓶,盛了水,抱着往莲池走去。
今日休沐,学子们大多已经下山去了,偌大的太学只有零星的几个学子在。
天时,地利,人和,正是适合下池偷鱼。
无羁在莲池附近转了两圈,见周围没有旁人在,他把花瓶放在地上,卸下身上的银甲,只着里衣,撩起衣袍,捋起袖子,大半个身子都探入池中。
乍暖还寒时候,池子里的水还很冰凉,淤泥也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但他丝毫没有犹豫,把胳膊探入了水中。
他观察了好一会儿,最终从鱼群里摸了两条最肥的鱼上来。
无羁把鱼放入花瓶,又随便鞠了一捧水,简单洗了洗沾染在手指上的淤泥。他甚至连银甲都还没来得及穿,便隐隐听到自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
无羁的耳力很好,立刻便听出那是黄晃教习的声音。
他一手抱着银甲,一手提着花瓶,快步隐于一旁的水榭内。
他甚至连大气也不敢缓,生怕此处动静太大,将黄教习引过来。
黄晃喂完鱼,绕着莲池转了好几圈,将池子里的鱼数了一遍又一遍,却总也数不够数。
最后,他看见了池边的鹅卵石上被某位偷鱼者不小心洒下的新鲜淤泥。
当即,黄晃怒气冲天。
没多大一会儿,黄晃教习暴跳如雷的声音传来,几乎要穿破他的耳膜。
“是哪个小兔崽子,又偷我的鱼,给我滚出来。”
无羁抱紧怀里花瓶的同时,默默吞咽着口水。他觉得,黄教习待会儿一定会抽掉他一层皮的。
好半晌,黄晃才从莲池边离开。
无羁蹑手蹑脚,从相反方向回到了老师的房间里,暂时将‘赃物’置于桌案上。
他把衣服穿好,又重新净了手,直到身上没有半点淤泥味道,他才往藏书阁走去。
藏书阁的大门虚掩着,里面却一个学子都没有。
原本,藏书阁里还有三五学子在的。
只是方才他那声怒吼,将这里的学子尽数吓跑了去。黄晃教习的威名,在一众太学学子心里,可是比秦太傅还要管用的。
原因无他,纵是学子们惹得秦太傅不快,他也只是语言规劝。
而黄晃教习,则是真的会动手打人的。
小错轻打,大错重打,从没有心慈手软过。
不管你是布衣百姓,还是天潢贵胄,但凡入了太学,他都会一视同仁。但凡哪位惹得黄晃教习不快,他手上的鞭子就会招呼过来。
故而,京中很多连自家父母都管束不了的纨绔,一提起黄晃教习,也都会吓的一哆嗦。
无羁自然也不例外。
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高喊一声:“黄教习,您在吗?”
无羁喊了一声,里面却没有人回应。
他浓眉紧蹙,又把声音提高了些,说:“教习,我进来了?”
黄晃教习虽然脾气不好,却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不理人。
尤其是他在藏书阁的时候。
学子们每次有什么看不懂的问题,找不到的书籍,都会去问他。
最重要的一点,藏书阁里的典籍除了一些手抄本,还有很多不传于世的孤本,只能现场借阅,不能打包带走。
“教习?”无羁一边喊他,一边推门进来。他寻了一圈,藏书阁内空无一人。
“方才还在呢,就这么会儿时间,人去哪了?”无羁嘟哝了一声,正准备离开,隐隐听到后院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
“教习?”无羁转过身,高喊一声,径直往后院走去。
‘啪嗒’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碎了两半。
“教习,原来您老在后院啊,我进来了?”
临近后院的门,无羁忽然听到黄教习略微有些慌乱的声音:“不...不在。”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惹得无羁有点想笑。
下一刻,他推开了后院的大门。
恰时,正好有一阵微风裹挟着一阵食物的鲜香。
无羁走进来时,黄晃教习正蹲在火炉前,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正捡起地上的碎瓷片。
方才,他猛然听到无羁的声音,被吓了一跳,正欲盛汤的瓷碗掉落在地,碎成了好几半。
“教习,小心。瓷片尖锐,我来。”无羁本就是来认错的,他连忙冲过去,殷勤接过他手中的碎瓷片。
黄晃从容站起身,趁着无羁蹲下的时间,不动声色把桌案上的锅盖重新盖到了砂锅上,阻止香气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