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指着沈惊墨,宋歧两眼神采奕奕,露出笑意,“墨儿。”
严帝和皇后大惊,“这、这是怎么了?”
御医顺着宋歧伤势,性情多变,以及数十年经验结合,面色凝重回答:“微臣猜测,三殿下死里逃生,巨大变故刺激到神经,大脑重创产生出一种自我保护,出现暂时性失忆。”
皇后面露骇然,不等她开口,御医安抚道:“据下官看来,只要殿下积极接受治疗,极大可能自愈。”
御医目光坚定地看向沈惊墨,“三殿下独独记得沈公子,想必沈公子对殿下来说意义非凡,还望沈公子平日里多多劝导殿下以身体为重,切忌情绪过激。”
沈惊墨思绪有些出神,片刻后点头,“这是自然,只是殿下伤势严重,还望大人快快诊治。”
到此时,宋歧身上都在滋滋冒血,新换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浸湿。
他的脾性皇后最为了解,遣散众人,留了几个御医,在宫女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严帝嘴上说着不打紧,眼里的疲态与担忧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们到底低估了宋歧的执拗程度,在里面只待在沈惊墨身边,说什么也不让御医碰,甚至出手伤人。
御医们一把老骨头怎么经得住他折腾,沈惊墨要了纱布热水,主动包揽为宋歧清创伤口的活,御医们负责捣药开方。
沈公子大病未好,不宜劳累,可如今除了他,没人能近得了宋歧的身,御医们各个饱含感激,唤来几个腿脚麻利的侍仆协助沈惊墨。
然而哪怕是沈惊墨上手处理伤势,宋歧也不愿意。
沈惊墨没忍住动怒:“闹够了没有,你是想折腾死我吗?”声音连着表情都带着几分怒气。
宋歧愣住,目光有些错愕地落在沈惊墨身上,少顷,缓缓垂眸敛去眸中神色,看上去颇有几分失落。
沈惊墨意识到自己失态,柔了语气,“我一时着急,殿下莫要怪罪,殿下身上有伤,若不及时处理恐危急性命,况且尽是血腥,待我为你擦擦,殿下也好受些。”
沈惊墨试着去拉宋歧,宋歧一个侧身躲开了,声音闷沉沉,“我自己可以。”
不等沈惊墨开口,宋歧已经抄起桌上的绷带和药草前往耳房,离开前,回头嘱咐:“时候不早了,墨儿早些歇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唤我。”
沈惊墨想追上去,宋歧像是故意躲他,先一步关上了门。
来到耳房,宋歧早早上了门闩,沈惊墨推不开,敲了两下,除了传来淘洗东西的水声,里面的人未道半语。
沈惊墨站在门外等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御医在旁边劝说,这才乖乖回去。
这夜,沈惊墨只有从御医嘴里打听宋歧的情况,隔壁没了动静,他才上床。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先前没耐心容忍宋歧,是瞧他生龙活虎,跟御医们能说能打,完全不像身负重伤。
何况他刚醒来时,宋歧真的有在扒他衣服,后来还想强占他,一言一行,给他的感觉,分明是上一世的那个宋歧。
他怀疑,宋歧失忆是假,重生是真。
一个多月前,他落水重生,这次,保不准宋歧跳崖重生。
上一世的‘宋歧’回来了……
沈惊墨越是深想越是胆战心惊,这一世,他对着宋歧四处说喜欢他,赖着他的府邸,吃穿用度,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宋歧送来的礼物。
明日‘宋歧’全部想起来,指不定要对他出言讥讽,当众揭露他险恶用心,言他施展狐媚邪术勾引他。
沈惊墨不想再经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了。
转念一想,这一世他们没有成亲,等宋歧消化好重生后发生的事,总归会把他赶出府。这样,上一世的轨迹将会彻底改变,而他终得自由。
沈惊墨思及此,困意是一丁点也没有了,翻身而起,盘算着先收拾行李,天亮了再去济善祠抽点银两,将宋歧赠予他的东西通通还给他,与宋歧划清界限。
说干就干,沈惊墨刻不容缓穿衣起身。
推开门,万里长空一片漆黑,夜里的凉风带着砭骨的冷。
不禁掩袖轻咳,脖颈处传来疼痛,他伸手一摸,脖子间居然缠有纱布。
沈惊墨想起,这是他用玉簪逼迫贼寇放人造成的,后来他和宋歧……
沈惊墨犹疑,同宋歧跳崖后,醒来怎么会在歧王府,他是怎么回来的?
仔细回想,他的心静不下来了,嘴巴能骗人,衣服上的血不会,狰狞的伤口更不会。
纵使二人过节颇深,救命之恩却是实打实的事,这份恩情,如何作罢?
沈惊墨再次来到耳房,里面火烛还亮着,隐隐传出一些碎小的声音,许是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