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凡归乐了, 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按照游戏大地图,从白马渡口到黑蛇镇, 完全不会路过丰乐城。阿福这句话, 就和“我们在从北京到上海途中,路过西安的时候……”一个效果。
不仅不路过丰乐城, 沿途找到有商品卖的集市都不大可能,这段路实在是人迹罕至。
不过,阿福开口了,也就不用担心兄弟俩想不开,心里不好受,不愿说话了。
黎凡归摆摆手,回应道:“别担心,你们愿意认亲,能去看看她,就是给老人最好的礼物了。若是实在想送一些东西,我这儿也有药品,不是什么高档名贵药材,却也是一番心意。”
也不知道异能者喝的补血药品,游戏NPC收不收。
阿福像是突然鼓足了勇气一样,话匣子忽然打开了:“其实,关大叔说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并不是很惊讶。也许,有的孩子记事真的更早吧。”
于是,阿福的记忆便在黎凡归和依旧震惊的阿贵面前,如画卷一般缓缓展开。
“在我的记忆中,家里堂屋里有一张漂亮又宽敞的罗汉床,幼年的我总喜欢在上面爬,还总有个人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的什么我自然记不清了,但那罗汉床,我印象很深刻。”
“长大一些,会说话了,我问过爹娘——我是说,乔家的爹娘,还有姐姐。姐姐让我别胡说,家里什么时候有过罗汉床?我不信姐姐,还和她吵起来了,找娘评理。娘倒是和蔼得很,说我的记忆或许没错,但那是带我去亲戚家串门时,亲戚家的罗汉床。那在一旁絮叨的人,就是娘的亲戚。想起之前问我爹,家里的罗汉床去哪儿了,说法又不一样了,爹不耐烦,说罗汉床早卖了。”
黎凡归不动声色看着沉浸在记忆中的阿福。虽然彼时的阿福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世,但三个家庭成员对于“罗汉床”迥然不同的说法,还是让阿福开始怀疑自己。
类似的记忆,阿福还有不少。比如记忆里清甜的西瓜永远吃不完;堂屋角落里神秘失踪的罗汉床下,永远摆着几个大大的西瓜;比如刚学会走路时,一出门总会被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绊倒;还有离开家门不远处一条宽宽的河……
稍稍长大一些,和爹娘或者姐姐说起这些记忆碎片,他们要么说自己记忆错乱了,要么家里的几个大人、半大人说法不一。
“约莫九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算是我第一次真正怀疑自己的身世。那年,姐姐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自然有人上家里来给说媒。”
想起捡到两个男孩前后,乔家父母对女儿的区别待遇,黎凡归的心揪了一下。
果不其然,媒人给十五六岁的乔香介绍的,是个三十岁的外村老鳏夫。此人娶过三个老婆,一个生孩子时难产死了,一尸两命,第二个怀着孕就生病了,老鳏夫也没好好给找医生看,生下孩子来没多久也病死了;一年前新娶的那个,一边怀着老鳏夫的孩子,一边照顾着前一任留下的婴儿,却还要被老鳏夫打。
据说在家里被打得厉害,这第三任实在忍受不了,趁老鳏夫外出鬼混,大着肚子就跑了。老鳏夫使人去她娘家,也找不着人,找了一阵子一直没消息,便不了了之。
这种有暴力倾向的男人,对于对美好生活还有憧憬的乔香来说,绝对不是良配。
但乔家父母却恨不得早点把乔香嫁给这个人,只因为他是当地村里的首富,家里有佃户,还有下人的那种,比起乔家这种自耕农好多了。
更重要的是,只要能娶到乔香,老鳏夫愿意给乔家一大笔礼金。
礼金是什么?是乔家两个小子未来的老婆本!是乔家老两口以后养老的本钱!
至于女儿嫁过去之后,会不会像前几任媳妇一样被打、被欺负,就完全不是乔家这老两口愿意考虑的问题了。
当然,到底还是要在她嫁过去之前和她说一声的。
在阿福的记忆里,那个对父母向来逆来顺受的姐姐,第一次对父母的决定如此抗拒。
那天晚上,她哭喊得比谁都大声,而朱大娘“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的叫骂声,和乔老叟的木板子重重打在肉上的“啪啪”声,却盖过了姐姐的哭泣。
第二天,姐姐破例没有早早起床,给全家人做早餐,而是在屋里哭泣。
朱大娘也破例没为此骂女儿懒蛋,而是自己给全家人烧了早饭,但姐姐一直没出来吃。
听到乔香在屋里不住地哭,九岁的阿福想起姐姐平日里对自己和阿贵的亲切模样,便敲开姐姐的房门,想问姐姐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