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瓜农连珠炮一样的问题,黎凡归只是机械地回应:“两个都在……的确有胎记。我没注意,但关大叔看到了。”
“我就说!还是老关靠谱!”老瓜农一拍双手,却又忧愁起来,“两个男孩子都能养得起,那养父母家条件一定不差吧,对他们也一定挺好的……唉,不知道……”
黎凡归知道老瓜农在愁什么。就像关大叔也经常想,把紫妞留在福景楼的金老板处,会不会比自己这叔叔婶婶养得更好的问题,贸然帮助阿福阿贵寻亲,是否也会给兄弟俩造成困扰,还伤了好心收养者的心?
但通过走访新手村、兰花村,他也知道,收养兄弟俩的乔家也并不富裕,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俩的好生活是建立在作为姐姐的乔香的大幅牺牲上的。
乔老叟为了让两个捡来的孩子帮自己“传续香火”,不惜把八岁的闺女变成阿福阿贵的婢女,让亲闺女反倒觉得她自己像是被收养的一样。
今后,兄弟俩还要成家,以乔老叟和朱大娘这重男轻女的架势,保不准还会让早就嫁出去的乔香“做点贡献”。
固然,这些古代人秉持着养儿防老的观念,乔老叟收养两个孩子,也只是为了自己老有所养而已。但同时,他却剥夺了兄弟俩为田家老两口养老的可能性。
老太太还活着,黎凡归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老人去世之前,让她和两个孙子团聚。
从黎凡归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老瓜农思忖片刻,也决定让黎凡归见见思孙心切的老太太。
老瓜农要看着瓜棚,走不开,便吩咐儿子洪生带领着黎凡归来到了袁老太太家。离开瓜棚前,洪生特地从父亲的摊位上挑了个中等大小的西瓜。
切成了半寸小块,全都放进一个古旧却干净的小陶罐里。
“这边是我家,隔着中间这家,就是袁老太太家了。”洪生小心翼翼地介绍。
黑蛇镇上的房屋,建筑结构大同小异,应是政府统一建造的。不过,很明显能看出,袁老太太的房屋好多年都没有修缮,院子外墙的白漆剥落得厉害,院墙顶上也多了不少蜘蛛网。
洪生小心翼翼地敲敲门,里面就传来了老妇人有气无力的声音:“哪位呀?”
“袁奶奶,我是洪生,我们开了个西瓜,也给您送点来。”洪生的手在袁老太太家的院门锁上随意摆弄几下,就捣鼓开了一个机关。一边走近院子里,洪生一边对黎凡归解释道,为了方便邻居给照料这个苦命老人,她的门锁上有个机关,周围几家邻居都会开。
院子里也大约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全是枯黄的落叶和零散的生活垃圾。
洪生这小子年纪虽轻,长得虎背熊腰,像是个憨憨愣头青,说起话做起事来,却还挺懂得分寸。
比如,明知黎凡归带来了两个孩子的消息,洪生却没有立刻声张,免得老人家兴奋过度,背过气去。
躺在床上的袁老太太骨瘦如柴,身躯早被缠身的病魔抽取了大半生命力,脸上手上皱巴巴的,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老人斑,身上还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味。
听到洪生进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抬起了皱巴巴的手,往洪生的方向缓缓伸出。
洪生凑近了,轻轻拍打老人枯槁的手:“袁奶奶,今天身体还好吗?来,刚切好的西瓜,我都切成小块了,您尝尝,特别甜。”
老人眼睛应该也看不见了,直勾勾地盯着洪生声音传来的方向,眼里却见不到半分神采。
不过,她的耳朵应该还算灵光,因为她一下就听出,洪生这一次,不是一个人来拜访的。或许每个轮流来照顾她的邻居都有某种固定的行动模式,她也分辨出,黎凡归并不是一个熟悉的邻居。
“洪生,今天,还来了个,客人吗……”尽管刚抿了两小块水分充盈的西瓜,她的喉咙依然干涩嘶哑,说起每一个字,好像都要在她剩余不多的生命中再抽走一丝能量一般,艰难且痛苦。
小瓜农洪生给老太太编了个谎言:“唉,其实也本不愿叨扰您的,不过父亲给这位外乡人讲了您的故事,还坚持让我把这位外乡人带来见见您,说不定还能帮助……”
在洪生口中,黎凡归的身份从突然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异能者,变成了一个逃荒时与妹妹走丢,也在四处找寻妹妹的好大哥。
一下就把老太太和这个陌生人的距离拉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