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死心:“那娘,你的娘家呢?”
阿娘愣住,终于止不住眼泪落下:“我的娘家远在千里之外,比临安还要遥远。”
“那我们现在就去。”
她摇头:“已经过了二十年,我早就记不清回家的路了,那边,实在太遥远。”
我问她具体是哪里,她说是边疆大漠里的一片绿洲,这二十年来,她写过不少家书回去,但都杳无音信。
后来渐渐的,她也就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家乡叫什么名字。
我只好作罢,坐在坟边嚼着酸涩的野果,苦闷之上又多了一点走投无路的绝望,偏偏又来了点凄风苦雨,我们三个躲在树下抱成一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绝望到头,我开始胡思乱想地找出路,哪怕只能讨到一顿饭也好,那就能积攒找下一顿饭的力气。
哪里能吃饭?
我忽然想起张公公在御街上对我喊的那句话——「实在不行,来殿下家里吃饭啊。」
虽然不清楚这话是用来嘲笑我的,还是他和他主子是真过意不去,但此刻的我已经彻底放弃了所有的自尊心和倔强。
我现在要的,就只是活下去。
带上阿娘和元安回到京城的大街上,我到皇子们居住的那片地,到一片片美轮美奂的府邸询问门口的值守,都说不是我要找的人。
有路过的商贩推着菜车经过,我赶忙拉住他:“大哥我打听一下,附近是否有三皇子的府邸?”
“三皇子?没听说。”
那人要走,我又问:“那有没有主人是个傻子的?”
商贩笑笑:“有!我正要给他家去送菜。”
我跟着商贩和他一车稀稀拉拉的菜叶萝卜到了这条街的角落,门前两棵柳树垂下茂密的枝条,把两道又小又矮的木门遮掩住。
环顾整个门面,实在不能与其他皇子的宅院相提并论。
我还怀疑是不是访错人家,商贩叩门高声喊:“这个月的菜送到了,快出来收啊。”
他喊了两遍,才有家丁气喘吁吁跑出来:“别喊了,又不是不知道这家里就我一个苦力。”
商贩边把菜叶与萝卜哐哐往家丁拿来的竹筐里扔,边笑道:“都说了让你家主子再买几个人来。”
“房子太小了,住不下那么多,再说了,每个人都要张口吃饭,每月银子就这么点,人多了,我不就吃的少了?”
“你家三爷到底干什么的?也不见有人来看他,是祖上阔过,给他留了钱嘛?”
家丁笑笑:“这你就别打听了,三爷祖上确实阔。”
“切,这么阔,还这么抠?每月就订这么点东西还要求新鲜带泥的,阔就多加点钱,吃点好的呗。”
商贩翻个白眼,叽叽歪歪地推着空车走了。
家丁朝他的背影一挥袖,啐了一口,也打算关门进去。
我赶紧叫住他:“这里是不是三皇子府上?”
家丁愣一下:“你怎么知道?你谁啊?”
“麻烦和三皇子告知一声,元喜过来找他。”
进到他家里,我不用像在自己家睁大眼睛,就能一眼览尽这个小房子的全景。
确实小,平房与小院的组合,就是赵方羡的整个天地。
我在主屋站定,屋里一张圆桌和一个放了点书册的架子,再无其他摆设。
左侧是一道碧纱橱,家丁站在门口轻声讲:“三爷,元喜小姐进来了。”
“知道了。”
果然赵方羡慵懒低沉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我眼见里屋的门打开,赵方羡一脸冷漠地走到桌边坐下。
“找我什么事?”
他像是刚睡醒,起床气很重。
明明这天不早了。
我颔首说道:“张公公不是说……说可以到你家来吃饭吗?”
他拿起桌上茶壶,正要倒水的手停顿一下,冷哼道:“不是说饿死算了吗?”
“我可以算了,但是我娘和姐姐不能。”
我咬紧唇角,有些紧张。
他没再说话,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拿到唇间沾了一口就放回去:“为什么没有泡茶?”
家丁进来抱起茶壶道歉:“对不住三爷,刚才去门口收菜了,我现在去灶房泡上茶。”
我看他忙得额头全是汗,说道:“我去吧。”
家丁诧异,我接过水壶让他领到灶房,果见整理了一半的菜筐、正在冒热气的铁锅,还有一只毛都没拔光的鸭躺在案板上。
我洒了把茶叶到壶里,问他道:“这个家就你一个人照顾三皇子?”
家丁叹息:“这里就一间侧房,是张公公住的,我只能躺柴火房里,要是再来一个,真的住不下了。”
“那他不换个大一点的房子?”
“三皇子又不像其他皇子官职那么高,他就一个左监门卫率府副率的头衔,还是个挂职,自然没什么钱换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