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永犹豫着,将顾明渠与顾念霖的想法说了,“父亲教一教我要怎么做?我想成为像父亲一样刚直不阿的史官,也不想看到我与念霖之间因此事出现分裂。莫非,要我放弃了史官职位,才能两全?”
“怎么可以放弃史官之位?不可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轻易放弃你想做的事。正因为你有史官这一份心性,念霖才倾心于你的,不是吗?”谢信将茶盏递给她,“你是要与念霖共度百年之人,倘若念霖心性不正,那么你应该在身边时刻规劝提点。念霖行事若是端正,那你还会害怕在史册书写他的所作所为吗?永儿,你要尽你之力,让念霖成为你所乐见的人,而不是一味想着逃避,你可懂我的话?”
如同醍醐灌顶,阿永用力点头,“多谢父亲。”
洛家知道顾泓礼派人暗杀顾如期,又差点伤了洛泱,本想联络顾明渠给顾明恒父子一点教训。只是,洛家没有想到顾明渠动作如此迅猛,将顾明恒与陈放都一夜之间铲除掉。洛泱奉了父亲洛青云之命,上门给顾明渠、顾如期送了许多的滋补品。顾明渠很是高兴,又知道谢信已回兴洲,命人去请谢信父女过来,与洛泱、顾如期等一同吃晚膳。
顾如期兄妹、洛泱、顾二夫人都在外厅说笑,顾念霖奉茶进内堂给顾明渠,顾明渠道:“我急着让你阿兄成婚,也是为了你好。你阿兄阿姊的娘亲之死、你们之间永远躲不过去的嫡庶之争,成为我的心病。洛姑娘不顾你阿兄的庶子身份,执意下嫁,对你阿兄来说,洛姑娘是一种人生救赎。你阿兄往后守着洛姑娘,便不会再与你有什么相争。像是顾泓文兄弟与顾英岚兄弟那种杀局,你们兄弟之间不会有。念霖,该做的我都为你想到了,你可知我的苦心?”
顾念霖一下跪拜在父亲跟前,五内铭感,哽咽在喉:“父亲苦心,我岂能不知?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父亲一二。”
顾明渠伸手把他扶起来,“我昨日接到了你小姑母的来信,她知道顾明恒与陈放被灭,以兴州缺人手为由,请我将你几个表兄弟尽数安排在兴州任职。念霖,刚去了顾明恒这头雄狮,又来顾衍母子这几头虎狼,你要逼着自己尽快长大,父亲不能永远挡在你的前面。”
“是!”
洛泱的性子外向爽利,与阿永的文雅是两道风景。晚膳之时,洛泱一点不拘束,把众人都逗得开怀不已,谈起顾明恒之事,洛泱更加直接:“我若在场,必然亲手给顾泓礼一剑,我洛泱与洛家是好欺负的吗?伤了如期,我谁的面子也不给,天皇老子也敢追杀。”
顾明渠听了这话,笑着对阿永说道:“你该学学洛姑娘,听闻那一晚你吓得不轻。在西川,害怕是最无用之事。”
阿永难以开口,谢信与顾念霖将话题岔开,众人喝了不少酒。顾念霖把谢信父女送回宅院,候着谢信回房歇息去了,他对阿永说:“父亲让我们明年开春就成亲。”他叹气,把顾明渠的想法全说了。
阿永思索良久:“也好。”
顾念霖颇为意外:“我以为你会拒绝。”
“我来西川这么久,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顺其自然。”阿永回答:“如果我与你的婚事是注定的,那么早成亲晚成亲,都是一样的。”
顾念霖笑得眼眸乌亮:“阿永,上次我与你所说的事,你可是想通了?”
“你有你做事的立场,我有我做事的信仰,我还是不能照你的话去退让一分一毫。但是我发誓,只要你还保有你的赤子之心,史书一事,定不会成为你我之间的阻碍。你可记得你答应我的四件事情?”
“不枉杀、不滥杀、不背信弃义、不会盘剥欺压,我都记着。”顾念霖一腔赤诚,“我都能做到。”
阿永听了,灿然一笑,如明媚之春。
顾衍与刘勋素来不合,顾明渠知引顾衍母子入兴州,无异于引狼入室。但牵制刘勋成为了迫在眉睫之事。顾明渠将顾衍母子风光接入兴州,给顾衍四个儿子段昭、段旭、段晖、段显都任命了兴州要职。顾衍对此很是满意,唯有刘勋在酒席上面色晦暗。
顾衍虽是女流,但她在西川之地位非同一般,被誉为最有顾有崇风范的顾家子女,此赞誉把顾明渠都比了下去。出嫁之后,顾衍不但为夫家连诞子嗣,更是勇猛匡扶夫君建功立业。夫君战死后,顾衍一手撑起了段家上下,接掌了夫君的兵权。
局势初定,倒是也没有再掀起什么波澜。可谁都知道,暗涌像是冰面下的漩流渗透一切角落,像是蓄意要生长的百草,那股要生长的力道,能把最坚硬的石头都打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