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私兵混入这万人之中,一万五千人朝着边防线落脚。顾念霖灰头土脸回到烟州时,阿永快要认不出眼前这个像是瘦黑小老头一样的人。顾念霖泡了滚烫的热水澡,这才发现自己重生了一样。他忽然又心酸,他身居高位,能随时回头泡个澡、吃个饭、见自己爱的人,而那些工匠们还要继续日复一日的艰苦折磨,直到防线修筑好。
阿永见他披散了湿漉漉的长发出来,赶紧用厚厚的织布替他慢慢擦干,“这十天来,我也是过得惊惶不定。亏得司弦歌机灵,他派人围了屋子一周,屋顶上也派了人,不然咱们剩余的钱粮真的会被烧掉。官署的人前几天晚上派了一顶轿子来请我,说是要与我对一下工事上的人数、钱数,他们好做详尽记录,留作州志。我心中觉得有诈,让司弦歌去找许简,许简翻墙而来。我以风热咳嗽为由,让许校尉穿上我的衣裳,戴上了纱帽,上了轿子。到了半路,轿夫果然凶相毕露,许校尉捉到了活口,那人供出他拿了官署中人的银子,想要把我劫持,好让你顾不上工事。 ”
顾念霖一听,当场就要去官署,阿永死死拦住他,“今日我就和你离开烟州,我知道你在烟州的正事已完,是时候去长州和中州了。烟州之事可以他日再清算,你不可在这节骨眼上因小失大。再者,我们无凭无据,跟他们耗不起这时日。”
“我的好阿永。”顾念霖紧紧抱着她,恨不得把她贴进自己的肺腑之中,不想让她再遭受这样的日子,“你放心,不夺烟州和长州,我誓不为人。”
为了不引人注目,顾念霖特意选择第二天深夜离开烟州,此举瞒不过官署的守夜之人,然而等他们去把官署的人叫醒时,顾念霖已离开烟州很远了。司弦歌和许简带人押运着银粮。粮食累赘,每到一个防线的分点,顾念霖就下令把粮食留下一部分,到长州时粮食已分光了。
长州的百姓天天堵在官署前,要求官署像是烟州一样给他们预支一个月的工银,他们愿意去上工。段昭跟官署以烟州临时改变了边防线路为由,迟迟不派人出发。其实真正的理由有二,一是长州从官署拨出了许多金银材物给别州,长州有大损失,而是长州大族捐出的银钱被官署瓜分得差不多,无钱请人。
顾念霖找到了段昭,段昭用了劳民伤财的借口。
“烟州本也觉得劳民伤财,不愿开工,可后来又改变了主意,你可知道为什么?”顾念霖一边喝茶,一边说道,“虽说你们是亲兄弟,可大难来临,先顾着自己才是真实的。烟州的防线一修,乌纥不能直接大摇大摆去烟州,那就只能转头向着长州来了。长州离大天山岭那种宝地远是远了,可也有好几处水源丰茂之地,是不是?”
“你胡说!不要挑拨离间我们的兄弟之情。”段昭不上当。
顾念霖也不急,“你也许听说了,二表兄他随着我小姑母去兴州跟刘勋对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不是他的一番孝心,是一番心机跟盘算。大表兄你是段家嫡长子,若是二表兄心里真的有长幼有序这种自觉,就应该劝你去兴州,而不是自己赶着去猎取谋事的机会。我顾家门庭凋落,已经败在刘勋手上。可段家人才济济,大表兄你也要撑得起这个大局面才是。”
段昭被顾念霖说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很是不悦,“依你,长州是要把工事赶在烟州前头?”
顾念霖看着他,放下了茶杯,恭谦行礼,“守住了烟州跟长州,进可攻刘勋,退可守家门。他日大表兄要是坐稳了西川,只要能留我一个容身之所,我便感激不尽了。”
段昭见顾念霖肯放下身段示弱至此,深信了顾念霖,虚扶了顾念霖一把,傲然笑了,“只要你事事以我为先,看在你我也是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又怎么会亏待你?念霖,你小时候我还送过你木马和风车,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是清楚的,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顾念霖客套了两句就退了出去。段昭收敛起笑容,秘密把贪了银子的官将都召集起来,面无表情地让他们把银子吐出来,“留着命,以后还有大把的银子。要是工事真的修不好,乌纥攻打过来,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乌纥去年可是被歼灭了数万人马、被毁掉了老窝,这种破天仇恨,乌纥定然会再向西川讨回来。”
起初谁也不愿意,毕竟银子看得见摸得着,乌纥却半个影子也不见。段昭见他们推来推去,发了火,起身把腰间的长刀抽出来一下砍掉了一个案角,底下的人吓得手脚发软、哆哆嗦嗦,个个急切答应。当天晚上,段昭就把银子凑足,次日派了五千官兵,又招了五千百姓从长州出发。顾念霖与监工对照了路线图,眼前的队伍却发生了哄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