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道:“你可以去问他们,而不是来问我。”
公司外的瓷砖和玻璃反射的光,一时亮一时又暗淡下去,任风刮过,祝天语咬牙说道:“所以你开始高傲起来了吗?因为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你逐渐占据他们的疼爱与守护.......”
王见秋的声音被风席卷过去:“他们本来也不是你的父母,”
耳旁的风声一直在响,树枝在打架般掉叶子,一层又一层落下来。
不是她的父母,对,那不是她的父母。祝天语手指捏住大衣两侧,紧紧裹着自己,声音在发抖:“王见秋,错的不是我啊。”
王见秋眼神古井无波,只反问道:“那么错的是我吗?”
错的是谁呢?
就命运而言,休论对错公平。
人类这种短命种,在恒阔辽远的星空当中,不过是沧海一粟。
谁也逃不过头顶命运线的拨弄,轻轻一提,就肆意混乱了两个人的二十二年,所过人生的四分之一。
这一切仿佛神从高天里俯视,漠然瞥过这无关紧要的两个女孩。
过去是无法改变既定,发生的事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
无数的未知选择,不可抗拒的无情,在巨大齿轮下,她和祝天语都显得太过渺小又微不足道。
它嘲笑一意孤行的王见秋,被命运的风暴卷来卷去,无法自拔。
它戏弄千娇百宠的祝天语,陡然打碎她的水晶宫,敲醒她的梦。
像是大梦一场空,二十二年都不过是一场梦。
门口的保安早就注意到这边的事,有人认出两位都是秘书处带上去的人,也有人认出祝天语是集团大小姐,小公主,比较她曾来过多次。
张秘书接到电话,邓秘书也接到电话,两人连忙打电话给祝风休。
祝天语站直身体,无意识走了两步,突然从楼梯上滚落,一路翻滚到雪地中,披开的红色大衣像花一样落在雪中。
保安和接待处正在吃瓜的人员连忙跑出来,扶起雪地中的祝天语,“祝小姐,你没事吧?”
众人紧张不已,祝天语从雪地中爬起来,满身雪沫,发丝凌乱,她甩开众人:“滚开!”
在四面八方的注目礼中,祝天语大喊:“滚啊!我自己摔倒的!”
她推开扶着自己的人,也怒瞪那些看好戏的人,咬牙切齿道,“我是自己摔的。”
站在台阶上的王见秋像是游离在事件之外,依旧波澜不惊地俯视楼梯下的祝天语,眼神格外漠然。
祝风休到楼下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吵闹场景。
眉间微蹙,他站在王见秋身边,推了推眼镜,问她:“受伤了吗?”
王见秋仰头看他,摇头,“我没有,她可能受伤了。”
“嗯,”祝风休淡淡应了声,镜片后眼睛半眯,扫过祝天语,唇边依旧是温和的笑意,“你不是半个小时前就离开了吗?”
“哈.......”祝天语发出冷冷的嗤笑声,自嘲又悲苦。
她盯着祝风休,忽然大笑起来。“哥,”又痛苦地改口,似嘲似笑,“不,祝风休,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
她曾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真心实意地喊他“哥哥”。
在暴风雨天中担忧异国他乡的哥哥,在每年除夕时不远万里去团聚。
她努力学习,捧着奖状,只为了能追赶这位天资卓越的哥哥,也想成为哥哥眼里乖巧懂事的妹妹。
她以他为骄傲,时常挂在嘴边吹嘘,和所有的朋友放下豪言壮语——他是她最厉害、最帅气的哥哥.......
二十二年啊,春去秋来又一夏,整整八千多个日夜。
对峙的委屈,在祝风休完全偏向王见秋时彻底爆发,祝天语眼眶里不断打转的泪纷纷滚落,“你这样的人,也会真心实意拥有兄妹情吗?”
“你真的知道吗?”
泪眼婆娑的人疯狂质问:“你懂感情吗?你有感情吗?你只是在伪装而已!”
祝风休始终微笑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敛了笑意,镜片上泛着冷光。
祝天语甩开所有人,紧紧捏着大衣两侧,像是竭力保护自己般,狼狈又匆忙地离去,让眼泪飘散在空中。
人群散了,不敢再看祝总的热闹。他们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去想,毕竟是顶头上司。
祝风休垂在身侧的手背上泛出青筋,又被隐没,他维持温和笑容,安抚着王见秋:“没吃亏就好,我送你回去。”
他的眼镜片被白雾遮盖,瞧不清眼眸隐藏的深色。王见秋心间微动,突然恍惚起来,猝然往前迈步,拥抱住他。
手底下的身躯紧绷僵硬,像一块被砍下的木头,只会发出木制清冽气味,却没有丝毫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