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画家最先笑出了声:“看我做什么?”
陆怡晴也跟着笑了:“我在想,你当初向我表白的时候,是否真心爱过我?”
“啊,那是当然的。”他终于在房子前停下了车,然后为她打开了车门,像一位真正的绅士那样,“你呢?”
陆怡晴想了想,说:“我不是。”
画家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他力道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领着她往房子里走去。
“我明白了。”他轻声叹息,“最先动感情的那一个永远是输家。”
陆怡晴眨了眨眼睛:“你觉得我赢了吗?”
“当然。”画家拉着她进了屋,“是我输得一塌糊涂。”
屋子里好像有若隐若现的瓦斯还是别的什么,陆怡晴嗅到了那一点不同寻常的臭味。
他拉着她往三楼走去。
陆怡晴提醒他:“你的画室在一楼。”
他回过头来看她:“我还以为你会好奇三楼的房间有什么东西?”
陆怡晴说:“我不会好奇,因为我听过‘费切尔的鸟’。”
“哦,那是什么?”
他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很轻,很慢,像一句叹息。
“一个童话故事。”陆怡晴说,“一个巫师娶了农夫的大女儿作为妻子,新婚的第二天,他拿出一根钥匙和一颗鸡蛋,嘱咐妻子不要打开家里唯一一扇上锁的门。但妻子没有听从他的劝告,她按捺不住好奇心,打开了。门打开后,鸡蛋被染成了红色。巫师回来后发现了妻子的谎言,他杀死了妻子,并求娶了农夫的二女儿。他做出了同样的告诫,但二女儿也没有听劝,她打开了门,重复了她姐姐的悲剧。”
她说这个故事的时候,画家就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听得专心致志。
陆怡晴总结了这个故事的教训:“所以,人不能太有好奇心。”
画家问:“我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没有结束。”
“是的。”陆怡晴说,“但三楼已经到了。”
画家闻言,笑了笑,他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门:“请吧。”
门发出了一声响,里面是一片漆黑。
陆怡晴看了看他。
画家笑了:“害怕吗?”
陆怡晴走了进去,门随之被关上了。
她陷入了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她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但很快,这个屋子就重新亮了起来。
陆怡晴眯了眯眼睛。
她环顾着这个房间,很特别。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明明空无一物却还是要拉上窗帘。
四周的墙都是落地镜,甚至连天花板也是镜子拼贴出来的。
她站在屋子里,每一次的目光所及之处,都能看到自己。
——无数个自己。
屋子的中央摆放着画架和一些绘画工具。
还有之前在另外一个城市的绘画和那幅《水鬼》也放在了这里。
陆怡晴数了数,刚好十三幅,如果加上那幅《忒弥斯之眼》,就是第十四幅。
“我只是把画室搬来了三楼而已。”画家看着她笑,“你以为这里会是什么?”
陆怡晴走过去坐下:“没什么。”
“这幅《忒弥斯之眼》会是我最满意的作品。”画家取出了一支画笔比划了一下,“我很庆幸,可以在明天的黎明到来之前完成它。”
陆怡晴看了看他:“所以,你是有什么不能完成它的不可抗力的理由吗?”
画家从画板后面透出了一点目光:“我以为你要和我分手,因为今天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陆怡晴追问:“具体是哪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画家看了她一眼:“就譬如说,那个姓张的女人。”
陆怡晴说:“我猜——你和她是在那个匿名论坛上认识的,对么?所有的交流都在那上面,聊天数据会定期删除,没有人会发现。”
画家看着她:“你凭什么就以为,我一定会和她在背后有这么多勾勾搭搭呢?”
“因为你的每幅人物画都有模特。”陆怡晴说,“这里有十四幅画,但我只能找到十三个受害者。”
那幅《水鬼》,她却始终都找不到原型。
陆怡晴看着那幅画,美丽的女人站着水里,引诱着过路的行人,她的身后是一片黑暗的水域,深不见底。
这似乎是一个留白,让每一个看到它的观众想象那片水域里有什么。
累累的白骨,水鬼的老巢,还是秘密的宝藏?
“但或许——”
陆怡晴慢慢地说。
“水域里面藏着的,其实是一个你。”
那十三幅画或多或少都有画家的影子在上面,眉眼之间都更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