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就开始困惑了。
怎么会这样呢?
那孩子明明什么罪都没有,老实巴交,一直是个好孩子。
他今年刚谈了女朋友,找了新工作,他俩在港口城市租了个房子,本来还打算去买一辆合适的车。
他作为房地产商的住家厨师,平时都没有机会和这孩子见面吃饭,只能通过电话联系。
他最后一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说结婚的时候,要请舅舅过来喝喜酒,让他务必请个假。
他的亲妹妹,他的妈妈,在很早的时候车祸去世了,于是他一心一意地把这孩子视如己出。
孩子跟他打电话宣布要结婚的那个晚上,他连红包和假条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满心欢喜,觉得自己总算没有辜负妹妹临死前的哀求。
看啊,哥小时候总欺负你,抢你零食,揪你小辫,现在啊,总算是干了件人事。
所以……
所以……
好端端的两个好孩子,怎么就能这么没了呢?
他第一次跑到房地产商面前大吵大闹,闹得很不好看。
房地产商不欲让他闹大,他补偿了他双倍的赔偿金,然后把他介绍给了周先生。
毕竟周先生也是产业园的拥有者,有他盯着,他就一定不会闹起来。
他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房地产商来说,他看上去很缺钱吗?
他作为一个私厨,年薪那么高,他还会缺这点钱吗?
为什么他总觉得用钱就可以抹平他的愤怒,抹平他的悲痛,抹平这两个孩子的存在呢?
他想。
抹不平的。
血债需要血偿。
于是他和这个船上的小海员达成了共识。
他们两个互相合作。
那天晚上,他告诫他不要吃下放了安眠药的晚餐,周先生其实只杀了船长一人。
剩下的人,都是他杀的。
他们都目睹了周先生犯下的罪行,缄口不言。
那个小女孩身上的手——
……不止一双。
周先生默许了他们的行径。
条件是需要保密。
船长打破了这个游戏规则,他不想要游戏奖励,他更想要额外的贪婪。
于是他被出局了。
成人的世界规矩很多,脏水横流。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这小丫头才脾气古怪,神经质,怪里怪气,不讨大人们的喜欢。
在她之前,还有许多这样的孩子。
不被父母爱着,不被大人们疼着,可这不是她的错。
这不是他们的错。
他在某一刻想到了自家的孩子。
孩子们没有错。
“所以,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是一伙儿的。”
他盯着市长儿子的眼睛,将话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
他弯下腰,捡起藏在沙发底下的那把消防斧,然后看向了市长儿子。
市长儿子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旋即,他很快地就笑了笑,他收回那只伸在空中的右手,飞快地掏出口袋里的东西。
那是一把信号枪。
铁质。
他在船长室拿到了这玩意儿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开枪求救,陆怡晴还以为是信号枪不好用了。
但现在看来,大约是他把它当做了备用武器。
“你可以试试。”他面色扭曲地拿枪对准了他,“信号枪的膛压也很高,不如来猜猜,你是会被白磷烧死,还是被射死?”
“你敢!”小助理终于反应过来,她冲过来,“你敢开枪,我就、我就……”
市长儿子冷笑了一声:“别什么你敢不敢的了,现在,把你的那个同伙喊出来,快一点。不然我就开枪,大家一起死?你要不猜一猜,白磷燃烧时的高温能不能把这里给点了?”
这艘游艇上有很多实木家具和布艺装饰,包括底下这个环形沙发。
厨师阴沉沉地看着他,最后,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在场的另外四个女孩子。
沉默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出来吧。”
一阵死寂。
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
市长儿子等了一分钟,开始不耐烦,他干脆利落地揪住了还在旁边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将信号枪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不如就先从她开始?”他冷笑着看向他们。
又沉寂了半晌,终于,走道里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看起来就平平无奇的年轻人穿着满是黑红血渍的衣服慢慢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的手里握着另一把斧子。
就是这样的一个平凡之人,混在人群里不显眼,就算变成尸体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