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洛夏榆小声的跟她道歉,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真心。
“你不用同情我。其实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有多么痛苦,那个时候我碰到了霍敬,霍敬就是霍霁的大哥,你知道吧。”
洛夏榆知道。
她第一次和陆鸢尾见面,就在京城御园,也就是霍敬的墓碑附近。
“在我觉得人生最灰暗不如一死百了的时候,我在网上认识了霍敬,是霍敬的安慰和言语的力量,让我挣扎着活了下去。”
“我和霍敬在网上聊了一年,约好了要在十三年前的那个冬天见面。”
“那一天他没有赴约,我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天,回去的时候浑身都冻伤了,我以为他是有事耽误了,可是从那天开始他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洛夏榆紧紧的抿了下唇,她可以想象,那个时候陆鸢尾有多么难受。
“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很难过?”她转头去看陆鸢尾,她没看到陆鸢尾的表情,只看到陆鸢尾站在落地窗前,她优雅如同天鹅般的仰起了自己的头。
明亮的光线轻轻的落盈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难过。”陆鸢尾的声音很软很绵。
“不过更多的是生气。生气他毁约,生气他不告而别,更生气他在消失之前明明和我那么好,仿佛之前的好都像是一场笑话,而我只是相信的笑话的小丑。”
洛夏榆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声音如同温水一般柔和而有力量,她是坚韧的。
她静静的望着陆鸢尾的背影,第一次那么认真的看陆鸢尾。
她是一个那么美的女人,优雅而有力量,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能够从容面对,永远都体面。
“都说了这么多了,我也不怕你看笑话,再多说一些。我爸和我妈那段可笑的婚姻是因为爱情开始的,他们闪婚,甜蜜的婚姻只维持了三个月时间而已,往后的十几年都是煎熬。”
“我也恨他们,恨他们的爱像是一场笑话,恨明明是在爱里孕育的我更像是见证他们爱情变质的污点证据。”
洛夏榆垂下了头,她看见地板上自己的影子。
她何尝又没有那么恨过洛正辞。
当初她恨洛正辞,恨洛正辞对她母亲的爱可以轻易改变,可以轻易毁诺,这份恨让她往后十几年都活在噩梦当中。
是霍霁走进噩梦里,向她伸出了一只手,把她带离了那一片泥沼。
“我们是不是很像?”陆鸢尾终于转过身来,乌黑的长发在空中荡起一点弧度。
“嗯,有一点像。”洛夏榆应了一声。
陆鸢尾微微一笑,朝着她走了过来。
洛夏榆拆开的那一副画上是一个优雅的女人,穿着一条月牙白的裙子坐在米色的意大利沙发上,端着一杯伯爵红茶,微微低头,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
“你母亲很漂亮。”
“谢谢。”洛夏榆对她温柔一笑。
好像她对陆鸢尾的敌意消散了,现在的她们仿佛像是许久未见的好闺蜜。
“这些都是你母亲的画吗?”
“有一幅画是我画的九岁的霍霁。”
“我看看。”
洛夏榆站起身来,目光在这些油画中巡视一番,最后锁定了一幅尺寸眼熟的画走了过去。
包裹油画的油纸和保护膜里三层外三层的,拆起来有些难,陆鸢尾也拿了一把手工刀,推开了雪白的刀子,和洛夏榆一起拆画。
“你居然画了霍霁。”陆鸢尾微微有些惊讶。
“因为那个时候想要记住他,具体当时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现在有些想不起来了。”
“可以理解,他小时候应该长得很漂亮吧,又拿走了你父母婚介中的其中一枚,想要纪念一下也不是奇怪的事。”陆鸢尾好像是在帮洛夏榆找借口。
“也许吧。”
油纸终于一层一层的拆开,露出了油画的本来面目。
大雪纷飞的比尔跟山,八米高的路灯下,一个墨绿色的垃圾桶旁站着一位漂亮的亚洲面孔的小男孩。
目光刚触及这幅画,陆鸢尾不由自主的愣住了,浑身的血液也仿佛像是停止流动。她不自觉的抬手,指尖轻触油画上小男孩的面孔。
“真像。”
“像什么?”
洛夏榆在陆鸢尾的眼里看到了流露出来的爱意,那些爱意如同潺潺流水,绵长不绝。
陆鸢尾眨了下眼,眨眼之间她的眼睛里已经萌生了一层轻薄的雾气。
“霍敬曾和我说过,他弟弟像是他的翻版,性格像,长得也像。”
洛夏榆看着陆鸢尾,陆鸢尾看着那一幅画,她看的并不是油画上的霍霁,而是通过霍霁的皮囊看到了霍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