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脸乖巧懂事,“阿爹放心,我一定不乱跑,一定等你们。”
男人面露心疼,但最终还是迈着步子走了出去,他没有再回头瞧一眼蹲在火车站里的孩子,而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女孩就这么直愣愣瞧着父亲的背影越走越远。
直到已经看不清时,她又忽地站起身追了出去,只是棉袄大了许多,阻挡了女孩追出去的步伐,因为站起的速度快了些,女孩一个不稳跌倒,掌心里的馒头也顺势掉落,脸上挂着点点泪水,嘴里不停呢喃着,“阿爹你要快点回来,我还要帮家里卖花、卖火柴,还要帮阿爹阿娘和弟弟洗衣服做饭......”
老乞丐还记得当时他看到这白面馒头是多么惊喜,虽然天气很冷,馒头也已经没了热气,但他还是迫不及待捡起滚了几圈的馒头,拍了拍上面的土,直接啃了下去。
已经两天了,这丫头不吃不喝仍然还在等,老乞丐心里直摇头,这不明显是被家里人丢弃吗。
老乞丐扯着沙哑的声音用仅有的力气吆喝一声,他希望女孩能知晓现在的状况,不要再傻蛋儿一样苦苦等下去,可是女孩只是忽闪着大眼睛向这里望了望,继而又转向远方左顾右盼。
这丫头还真倔强!
天渐渐暗了下来,漫天的雪花已经将整个车站变成了白茫茫一片,老乞丐眼皮沉重,模模糊糊中眼前的那个藏青色影子已经被大雪覆盖,女孩的身子倒了下去。
就在他以为这一切终会在此刻终结时,天际一道耀眼的蓝光一闪而过。
隔着漫天大雪,他看得不真切,甚至以为自己临死前出现的幻觉。
他看到一个小男孩蹲在那个女孩倒下去的地方。
那个男孩很特别,皮肤白得如雪花一样透亮,眼睫上挂着晶花,一双深蓝色的眼眸带着好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喂!你是不是很冷?”
白雪覆盖下的女孩颤抖着眼睫,她缓缓睁开眼,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尽全力开了口,“我......要等......阿爹......”
男孩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要等呢?他不要你了。”
只是,女孩不顾身体,依旧那一句要等阿爹的话。
男孩有了片刻的犹豫,那时的古峰烈不懂人类情感,他来到这个切面的棱边巡视,高空下瞧见绿皮火车站内那个倔强的女孩。
第一次他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伸出手掌,一道蓝光现出,他带着她游走在天地间。期间,他们看到无数战火湮灭了山河天地,在匆匆逃亡的人群,他们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男孩是趁着混乱将女孩悄悄放在她阿爹身旁的。
彼时,暗夜人静。
男人正搂着怀里的儿子眯着眼睡觉,但他睡得不踏实。也许是船只在海面漂动,时不时遇到点风浪,加上世道不太平,稍有风声便警惕地睁开眼。
也是这一刻,他发现了身边的女孩。
男人由最初的惊恐渐渐变成冷漠,他趁着身边的女人孩子熟睡时抱起女孩向着甲板而去。
海面风声渐大,面对汹涌的海水,男人对着虚弱的女孩说:“阿无,爹爹是在做梦吧?要不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即便在梦里,你也不能拖了全家人呀!如果....如果有下辈子......别作女孩了。”
带着一丝决绝,男人闭着眼将女孩扔进了海水,海浪没过女孩的脸和身子,冰凉刺骨。她挣扎着,眼中全是泪,夹着着无言的质问,仿佛在说,“阿爹真的不要阿无了?”
最后,留给女孩的依旧是男人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
海面上,那道蓝光再次出现。
男孩眨巴着眼,向着海水里的女孩说:“他不要你了,只要你说不等了,我便救你。”
海水冰寒亦抵不过人心凉薄,女孩全身都在发抖,青紫色的嘴唇上下打颤,男孩凑近了才听到她嘴里念叨着,“好......冷。”
男孩本是冷眼旁观者,他不能理解女孩的坚持,眼见着女孩就要被溺死,他似有触动,怀里的黑卡发出淡蓝色光芒将女孩吸了进去。
他救了她。
*
古峰烈对人类这个物种产生了好奇,他在女孩身上看到那种无望的坚持,他不太明白,后来女孩告诉他,因为她相信亲情。
只是说这话时,女孩明显心情低落,她埋下了眼睑,无人瞧见她眼角的泪渍。
亲情是个什么东西?这是古峰寒身为魔盒上将巡视无数棱边切面都没遇到过的。
人类除却意识,还拥有了其他切面所没有的情感,古峰寒决定弄明白此为何物,所以他模糊了时间,想在此逗留片刻。
对他而言或许只是弹指的瞬间,却是女孩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多活了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