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在冷月数着日子见证历史时,本该被杀的胡惟庸却得以告老还乡,关于刘伯温的死,朝廷给出的结论是病死,与胡惟庸没有关系。
历史轨迹悄然发生着改变,冷月只觉心口堵得慌。
这天,她如往常一样前去临绣坊送花样,钱阿姊挽着她的手臂叽叽喳喳数着手中各色样本。
“这是喜上眉梢,瞧这喜鹊当真活灵活现。”
“这是花开富贵,这并蒂莲寓意好呀!”
......
钱阿姊正说着,突然停滞,压着嗓子凑近,“仙人,您瞧!”
在钱阿姊的心目中,冷月就是天上派来拯救她们的仙人,饶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些时日,她还是改不了口。
记得那一年刚来金陵城那会儿,钱阿姊精湛的纺织手艺才刚有用武之地,可是像她们的年岁,本该找个人家嫁了。
眼见媒婆找上门,阿姊急在心头,她害怕自己辛苦钻研的一身本事就这么葬送,但却只能躲在一侧偷偷抹泪。
女儿家对这等事总是羞于启齿。
是冷月往媒婆身旁一坐,“您说您保媒大半辈子,我想问问有多少女子成婚后还是为自己过活的?”
媒婆没想到一个闺阁姑娘竟直接出面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哑口,但很快就板下脸,“哟哟哟,打哪儿来的小娘子,半分羞耻都不懂的!这是自己长得寒碜,拿话来堵人不是!”
冷月黑着脸,“同为女人,您张口闭口就是羞耻,男人们用那一套‘夫为天’的理论来约束困住女人,只为自己可以随心而活,您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眼瞅着媒婆脸色不虞,冷月再次掷地有声回怼:“咱们大石村出来的姑娘,一辈子只为自己打算,只为自己过活!咱们有自己的本钱,不依靠任何人也能活得很好!”
她来到钱阿姊的面前,“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没什么丢人的!”
这是钱阿姊第一次看到了一束光可以笼罩自己,有了冷月给的勇气,她再没什么可担忧,重复了同样的话回怼了媒婆。
而后,两人笑着向外跑去,也是从这天开始后,钱阿姊原本沉闷的性子渐渐变得开朗活泼起来,只是她一直唤冷月为仙人。
着实令人头疼。
冷月几次三番让她改口,但她说这世道于女子是束缚是灾难,只有天上的仙人才能超脱世人规矩,她能带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如此,冷月便也随她去了。
街头,冷月顺着钱阿姊指的方向,一队押解犯人的囚车从东街迎面而来。
顿时,人群涌动。
领头的官员骑着马,一身墨色长袍,领口有些高,遮住了半张脸从冷月她们身旁打马而过。
擦身离去之际,马背上男子回过头,目光停留在人群里。
很快,随着囚车靠近,人群让出了道,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瞧见没,刚刚过去的那个领头的原是胡惟庸家的公子,听说他被送进太子府当人质,皇上才放了人告老还乡。”
“没听说胡家还有位公子的呀!”
“哎呀,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家表舅原是胡府管家,说是这位公子是一年前被认作的义子,他还说胡府原本就要满门被斩了,都是这位公子献了计策才保全了胡家!”
......
冷月不动声色,眼角的余光却追随策马离去的黑色背影,竟是此人改变了胡惟庸的命运吗!
*
转眼又过去半个月,夏末秋至,金陵下了一场雨。
雨势渐大,街上行人匆忙,不多会儿整条街便安静下来,只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冷月站在铺子后院的连廊里,伸出手接住从屋檐话落的雨水,没来由莫名有些心慌。
恰在此时,店里的小厮跑来回禀,“掌柜的,来了位贵客,需要您亲自接待。”
冷月心里诧异,什么样的贵客会在大雨天亲自前来,按理,该是她们□□才是。
她面上不显,嘱咐小厮不得怠慢,自己进屋稍作整理才来到店铺二楼一间雅室。
当她挽帘走近,才发现来此的是位男子,一身青色锦衣常服,背对着房门,正临窗欣赏外头时而打在窗边的雨珠。
‘啪嗒’几声,雨水飞溅而出,砸落在那人的身上,男子也不恼,只是随意地伸出手指沿着窗边,将打湿的地方来回擦拭。
动作十分机械化。
“不知贵客临门可是想裁剪秋衣?”冷月依着如今的时节推测。
男子没有回身,语气冷漠又疏离的“嗯”了一声。
“还请贵客移步楼下挑选样式和布料。”
冷月本着生意进门,好生伺候的态度,却见男子摆摆手直接回绝,“不用,你看着办吧,男女款式各十套,我过几日再来取。这是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