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冲眼尖,看到老头子背后战袍里已然渗出血来,知道他这一挺直腰杆,旧创又破了。可怜这老将军也是用了命了。
船头耶律宏基也是一吓,他知道这是真狄青,确实当年也见过。
“大王,不如乱箭……”太巫小声在他耳畔说。
“不可,若动了箭,只怕不可收拾了。”锦儿提醒道。
就看到城后烟尘四起,不一会儿,百余名精骑从两侧绕城而来,护住了狄青。
“北院大王,这河道口土城下,实在摆不开兵马,只能来这些许人马,若大王上岸,自然可以在城后观我大宋军威。哈哈哈……”狄青大笑着在众人护送下,且走且退。
控缰退马,这可是极高级的马术。狄青当年驰骋疆场自不在话下,但是此刻仍然信马由缰,能慢慢后撤,可见弓马本领未衰,似乎一直在驰骋练习。
耶律宏基也是仔细观瞧,看不出狄青半分老态。还能在自己面前耍一手马术,不肯用后背对着自己。他哪里知道,不是狄青傲慢,只是不能让他看到后背痈疮破裂,正血流不止。
狄青慢慢退入城门,一百骑分两拨绕城退走,转眼又消失了。土城大门缓缓关闭。
这一幕实在怪异,也着实蹊跷,但是却震住了耶律宏基,他有些心里犯嘀咕。若说城后还有大队兵马,他也是不太信的。今天急切间用兵,其实是被沈括窥破用心,想要先下手为强。他最怕的便是用兵不及,导致骑兵来不及赶到战场。如今大宋有骑兵,自己这边人虽多,却没有骑兵。
“大王,我看他们也就这百十号骑兵,这城楼后面什么也没有。”太巫道。
“表哥不可轻动啊。”锦儿说。
耶律宏基有些犹豫,再看左右,手下兵将都有些胆怯样子。他知道事情已然不太妙了,刚才太巫跳大神,说什么大宋克星,现在克星不见了,又用了厌胜之法,说大宋柱石狄青快死了。却眼看着人家出来溜达一圈。
他其实也不太信这些神神叨叨的名堂,也只是借用来鼓舞士气,然而现在他也领会到了魔法被反噬的头大。跳大神确实可以鼓舞士气,然而士兵们眼看法术失灵,士气转眼又消弭于无形了。倒是城头上,大宋的那伙人没有撕破脸,把自己称作辽使。还留着台阶给自己退兵。真要是战机已失,倒不如退回去。
“大王,此刻大宋民心士气最弱,若我们退兵,以后可就没有时机了。”太巫一言惊醒耶律宏基。
“便是狄青又如何?大宋官冗兵疲,此刻根本来不及调动大军至此。无非也就这一百人。”耶律宏基一时间又来了精神。
土城后面,已然跌落下马的狄青听到了耶律宏基的话,他一边喘气一边摇头。耶律宏基所言非虚,大宋枢密院以下官僚冗余,典章流程繁杂,太祖又忌惮武将设下层层勘验阻挠,河南至河北虽不遥远,此刻最近的救兵只有瀛洲南八百人。若耶律宏基大军下船,也就转眼就占住南岸了。
两边人赶紧过来扶起老头儿,老头却不肯走,就在门口等着。
耶律宏基声嘶力竭喊叫过后,那边城上没人应声。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一声令下,船上三千步军冲下去,大事就成了,说不定一举把大宋天师和上将军擒获,岂不美哉?
“阿弥陀佛。大王可容我一言?”城头终于有和尚答话。
“和尚?你便是锦儿所说的,心怀天机,喻皓之后,可称第一的怀丙和尚?”
“锦儿姑娘所言不实,便是喻皓在时,贫僧也是天下第一。”
正有些惊恐的沈括差点被和尚气乐了,怀良大师真不应该当和尚,他的好胜心太不适合佛门了。
“哦,如此大言,不怕有失?”
“不怕。便是武侯重生,我才算第二。当世之人,不在话下。”
“如今我天兵压境,你这天下第一,又奈我何?”
“大王想趁大宋之危用兵,我身在方外,自不阻拦。然而大王可知我大宋用用兵最强是什么?”
“南人缺马,所能用者无非偏架弩,重斧耳。我也深入宋境,也见得多了。”
“不错,澹州城下萧挞凌便是……”
“说来说去,就是这些陈年旧事……你大宋也拿不出其他胜迹。如今这床子弩,我们也有,我这些船上强弩没有一百张也有七八十。若要比用弩,瞬时将你这土城摧城齑粉。”
“哈哈哈。”和尚大笑。
“你不信?我看你这城头不过四五张偏架弩。如何抵挡我这船队?”
“大王请看那边。”和尚手指向,沈括逃回来后停在河面上的那只靠轮桨驱动的快舟。现在它已经打横在江上,慢慢随波起伏中。